第二十六章 德斯蒙德伯爵
“这片土地,是上帝赐予我们盖尔人的!几百年前,诺曼人来了,但是最终他们也变成了我们的一份子,但英格兰人不一样!他们要我们的土地,还要我们的信仰!我们已经被逼到了这座岛上,身后就是大海,再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復!”
压抑许久的怒火,终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眾人纷纷起身,拔出自己的佩剑,剑尖在大厅中央匯集,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听康纳尔的!”
“没错!回去就操练起来!”
他们彼此许下承诺,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城堡。
康纳尔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大厅,德斯蒙德伯爵的旗帜还高高悬掛在墙上,但在壁炉跳动的火光下,那头野猪徽记显得孤单而萧瑟。
回到自己的庄园,已是黄昏。
炊烟从农舍的茅草屋顶裊裊升起,他的佃农们扛著农具,三三两两地从田里走回来。孩子们光著脚在泥地上追逐嬉戏,见到他,纷纷停下来躬身行礼,怯生生地喊著“老爷”。
眼前的一切,寧静而祥和,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可他心里清楚,这片寧静之下,是正在步步紧逼的深渊。英格兰人的势力就像不断蔓延的毒藤,从都柏林开始,一点点地缠绕、侵蚀著整个爱尔兰。今天是一块地,明天是一个村庄,后天,可能就是整个德斯蒙德。
这份岁月静好,就像夏日清晨草叶上的露珠,太阳一出来,就碎了。
当晚,康纳尔庄园一间不起眼的仓库里,几盏油灯的光芒摇曳,照亮了十几张或粗糙或精悍的脸。他们都是康纳尔最信任的庄头、护卫,还有几个在佃农中颇有威望的老人。
这里没有城堡大厅里的橡木长桌,眾人只是围著一个装穀物的巨大木箱席地而坐,空气中瀰漫著尘土和乾草的味道。
“今天城堡里的话,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康纳尔没有废话,开门见山。“英格兰人扣著我们的伯爵,两年多了。这片地,太平不了多久了。”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佃农忧心忡忡地开了口,他的手因为紧张而不断搓著自己的裤子:“老爷,我们都是种地的,哪里会打仗啊?英格兰人真要来了,我们……”
“所以才要练!”康纳尔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我不要你们上阵去和那些披著铁皮的英格兰骑士对砍,但至少,当强盗衝进村子的时候,你们要能拿起草叉和镰刀,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至少,英格兰的收税官带著人来抢你们过冬口粮的时候,你们要敢把他们打出去!”
他把头转向自己的护卫队长,一个沉默寡言的壮汉。
“从明天开始,把庄园里所有十五岁到五十岁的男人都集合起来。农閒的时候,每天下午都要操练。武器不够,就把仓库里能用的铁器都拿出来,让铁匠给我打成长矛头!弓弦鬆了,就换新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个月內,我要看到一支能站得直、跑得动的队伍!”
“是,老爷!”护卫队长大声应道。
“记住,”康纳尔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声音沉重,“我们不是要造反,我们只是要活下去。昂著头,像个男人一样活下去。”
会议很快结束,眾人怀著复杂的心情散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第二天,科克城表面上还和往常一样,码头依旧喧囂,市场依旧嘈杂,一切照旧。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城里的铁匠铺,订单突然多了起来。客人们订的不再是马蹄铁和犁头,而是一批批式样简单却致命的长矛头和箭簇。铁匠心知肚明,什么也不问,只是默默地拉动风箱,让炉火烧得更旺。
城外的树林里,时常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年轻人,手里拿著简陋的木棍和木板做的盾牌,笨拙地模仿著骑士们的操练。他们挥汗如雨,动作滑稽,可脸上的表情却无比认真。
教堂里,神父在布道时,讲的不再是耶穌的宽恕与仁慈,而是圣·派屈克的故事… …
而在码头的另一端,那些血管里流淌著维京血液的盖尔化诺斯人,也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做著准备。
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更古老的定居者,对菲茨杰拉德家族的忠诚十分有限,但对那些威胁他们贸易和自由的英格兰人,同样充满敌意。
一间临海的仓库里,咸鱼和焦油的味道充斥著鼻腔。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用一块油布,仔细擦拭著一柄巨大的战斧。斧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森冷的光。他的祖先,曾挥舞著这样的武器,从冰封的斯堪地那维亚一路砍到温暖的地中海。
“英格兰人越来越过分了。”他头也不抬,声音低沉,带著一股北欧口音的余韵。“他们想控制我们的港口,想规定我们的船能去哪,不能去哪。再这样下去,我们连卖条咸鱼都要给那个女王交税了。”
“康纳尔那些人已经开始动了。”旁边一个正在检查渔网的同伴停下手里的活。“我们要不要和他们联手?”
擦斧头的男人嗤笑一声,停下了动作。
“菲茨杰拉德家的骑士?他们是为了他们的伯爵,为了他们的上帝。我们,是为了我们的钱袋子和我们的船。路不一样。”
他站起身,將那柄巨大的战斧扛在肩上,沉重的分量让他脚下的木板发出一声呻吟。
“但敌人是同一个。告诉我们的人,把船都检修好,把压舱的石头换掉一些,多备淡水和乾粮。斧头磨利,盾牌备好。”
“要出海?”同伴问。
“不。”
男人走到仓库门口,眯著眼望向那片灰濛濛的大海,海风吹乱了他杂乱的金髮。
“是准备好,迎接可能从海上来的任何东西。不管是伯爵的船,女王的船,还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却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令人心寒。
“……別的什么东西。”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