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风如遭重击,眼中燃起的火焰瞬间熄灭,只余一片死灰,两行浊泪无声滚落。

夫人忽柔声道:“小郎君,李鎔已死,和园诸事了结,请你饶过家下人罢,他们与你一般都是苦命人。赵典与红教的秘密,你还得继续探查。快走吧,迟一些,官府的人便要来了。”

“那,你……”

夫人悽然一笑:“你自己的事尚且一团迷雾,还理会我?”

陆鹤风重重嘆息一声,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声“保重”,便从另一窗闪出。

看来,这位天师高足也身世神秘。

凌云鹰满腹疑竇,推门入內,见夫人披散著焦枯的长髮,跪坐在榻下,怀里有一具烧焦的尸体。染血的长袖勉强覆著尸身,一双縴手半若焦炭、几见白骨。

夫人抬头时,凌云鹰登时毛骨悚然:她的右脸已烧毁,皮肉焦黑翻卷,右目只余一个黑窟窿,粘稠的血泪渗进皮肤,嘴角僵硬扯动,左脸浮起一丝诡异的笑。

凌云鹰低目强忍震惊,拱手施礼:“见过夫人。敢问夫人,安王何在?”

他当然知道那死尸是李鎔,只是荒谬地希望李鎔一命尚存。

夫人驀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带血的牙齿。

“怎么是你?也罢。我想做的,都做成了。你杀了我罢。或者,我自行了断。你看我多可怜,就別再逼迫了。否则,我可要……”

她口中喃喃著“否则、否则”,却全然不知有何可威胁到凌云鹰,霎时慌了神,如孩童般手足无措,旋即又哭又笑,厉声哀求:“別抓我!让我死吧,求你……”

“安王身负数百人的命案,又无故暴毙,夫人若知其中缘由,岂能轻易赴死?一死容易,数百冤魂如何昭雪?一旦龙顏震怒,又將有多少人受牵连?”

凌云鹰向她跪下。

“恳请夫人赐告真相。安王既亡,和园所涉诸事或有转圜。若夫人信得过下官,下官自当將夫人襄助之功奏明圣听。圣人仁德,定不罪及无辜。”

她似看见一点希望。颊边血泪未乾,忽又盈盈笑起,理了理鬢边的散发,挣扎著撑起腰背,语调转而平静。

“昔日尝听我父亲言道:『凌公虎踞西北,威势熏天,內结宦官,外举不避亲。长此以往,恐酿成祸患。』我又听说,几年前你在福建,为免官匪交兵,孤身上海贼船,杀了数百人。我敬你有几分忠义,这里的事,倒也不怕向你和盘托出。但你须得对天发誓,只要你凌云鹰一息尚存,定保我兄长与小妹两家人不受牵连!”

她抹去面上泪痕,那只完好的左眼幽幽凝视凌云鹰。

“凌氏在朝中根基深厚,又有昭仪在宫闈,这点事对你而言,不算难吧?”

凌云鹰当即指天立誓。

她满意地頷首,神色稍缓,手臂一扬,长袖七零八落,赫然露出焦烂的尸体。

李鎔的面容已被烧毁,一双红丝满布的眼球嵌在焦骨上,两排黑黄的牙齿几乎咬碎殆尽。

即使形貌尽毁,濒死的滔天恨意仍凝固在脸骨上。他腹部刺有三支指头粗的钢锥,一把匕首深刺在心口,刀柄没入皮肉。

凌云鹰虽经歷过江湖廝杀,见此情景仍觉骨浸寒冰,胃里翻江倒海。

夫人得意笑道:“没想到吧,是我亲手杀了他——姓陆的道士晚来一步,气得发狂呢。”

一语未毕,她愴然长嘆,哀怨淒绝,似要將体內五臟六腑全嘆出来。

“想当年,长安官眷中,谁人不夸我姿容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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