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bj,凌晨的空气已带上了凉意,吸一口,直透肺腑。天光还沉在深灰的靛蓝里,路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撕开一小片黑暗,映照著bj站站前广场上稀稀拉拉的人影。
宋飞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目光扫过广场。凌晨六点半,城市还在沉睡的边缘,但《大宅门》剧组的身影已经在约定的角落显出了轮廓。
刘佩琦裹著一件半新不旧的军绿色大衣,正和两个剧务凑在一起。他手里夹著根燃了半截的烟,声音不高,却带著爽朗,时不时爆出一阵笑声。其实无锡片场前期的拍摄安排里,並没有刘佩琦的戏份,但这位老演员还是早早地跟了过来。
宋飞紧了紧肩上不算重的双肩包,迈开长腿走了过去,脸上自然而然地堆起笑容,声音清亮地招呼道:“大家好!刘老师早!”
刘佩琦闻声转过头,看清是宋飞,那张带著风霜的脸立刻笑开了,露出两排白牙:“哟!是你小子啊!”他上下打量著宋飞,眼神里带著点长辈看后辈的促狭,“怎么著?还真打算全程跟组学习?”
宋飞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蹲了下来,动作利落。他从兜里掏出烟盒,熟练地弹出一根递过去:“是啊,刘老师。这机会多难得啊。回学校请假,我们辅导员听了都直咂嘴,说能挤进咱这组学习,那是我命好。”
刘佩琦接过烟,就著宋飞凑上来的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气在冷冽的空气里划出一道淡白的线。他眯著眼,借著菸头的火光又仔细看了看宋飞稜角分明的侧脸和挺拔的身形,点点头:“嗯,是块好料子。就是这海拔是不是忒高了点?”他用手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又往上抬了抬,指向宋飞,“这往镜头前一戳,得挡多少人?”
宋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带著点年轻人特有的满不在乎:“嗨,没办法。爹妈给的硬体,咱得知足不是?”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带上几分调侃,“您別看我个儿高可能影响戏路,但咱这优势也明显啊!您瞅瞅,这头是头脸是脸的,往哪儿一站不是鹤立鸡群?这叫啥?这叫优先择偶权!”
“优先择……啥玩意儿?”刘佩琦显然被这新鲜词儿砸懵了,叼著烟愣了两秒,才咂摸出味儿来,隨即爆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肩膀都跟著抖起来,菸灰簌簌往下掉,“哈哈哈!行!你小子真行!这张嘴够贫的!是块京城混的料!”
宋飞嘿嘿一笑,也给自己点上一根:“入乡隨俗嘛。来了四九城地界儿,说话不学著贫点儿,跟人吵起架来多亏得慌?气势上就矮半截儿。”
刘佩琦笑著拿夹烟的手虚点著宋飞:“听听!听听!这还拐著弯儿把我们京城人都给骂进去了?说我们贫是吧?嘴损!”
“我这还叫拐弯儿抹角啊?”宋飞一脸“您可冤枉我了”的表情,煞有介事地举例,“上回我问我一个家就住二环里的同学,我说你们京城人说话是不是都自带三分阴阳怪气?您猜那哥们儿怎么回的?”他故意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模仿著一种懒洋洋又带著点混不吝的京腔儿,“『哟——这话儿说的,您还用得著问我吗?自个儿品品不就得了?』”那语调拿捏得惟妙惟肖,透著一股子欠揍的劲儿。
“哈哈哈!臭小子!”刘佩琦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京城人算是让你给编排透了!不过说正经的,”他抹了抹眼角,好奇地打量著宋飞,“宋飞,你这口音我还真没听出是打哪块地界儿来的。老家哪儿的?”
“鲁省的。”宋飞坦然道。
“哟!”刘佩琦是真有点意外了,又仔细听了听,“真是一点儿听不出来。地道。”
“天生的,”宋飞吐了个烟圈,语气轻鬆,“適应性强,到哪儿待两天,人家都以为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正说笑著,一阵略显沉闷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掛著“京a”牌照的大巴车缓缓驶入广场,稳稳地停在不远处。车门嗤一声打开,剧组的主心骨们鱼贯而下。当先一人,中等身材,穿著件半长的深色夹克,头髮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中透著股掌控全局的沉稳,正是导演郭报昌。他身后跟著陈报国、赵奎娥夫妇,以及其他几位分量十足的主要演员。
原本轻鬆閒聊的气氛瞬间收束。刘佩琦立刻掐灭了菸头,站起身。宋飞也紧跟著弹起来,动作麻利。
“郭导早!”“陈老师早!赵老师早!”问候声此起彼伏。
郭报昌目光扫过眾人,在宋飞脸上略一停顿,微微頷首,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宋飞过来了。挺早。”
“是,郭导,”宋飞连忙应道,“怕耽误事儿,早起点儿不碍事。”他態度恭敬,言语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郭报昌点点头,不再多言,转向旁边拿著名册的场记:“小张,点一下人头,齐了咱们就进站。”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各位都听好了,咱们这趟是直达无锡。下车后,別乱跑,直接在站前广场集合,剧组的大巴车在那儿等著,统一拉大家去影视城下榻。別掉队!”
“知道了,郭导!”眾人齐声应和。
在略显嘈杂的应和声中,大家开始行动起来,依次从剧务手里领取自己的火车票。宋飞也拿到了自己的车票,薄薄的一张硬纸片,上面印著“bj—无锡”的字样。他隨手把票揣进外套口袋,跟著人流,融入了清晨bj站庞大而略显混乱的进站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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