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在厨房里看到一只蟑螂,那么在你看不到的角落,蟑螂早已经遍地都是一般,原来他的遭遇,不过是这遍地哀鸿里的一声微嘆。
这世道,拳头硬的人,就能隨意踩碎別人的日子。
听起来消息最为灵通的络腮鬍子往嘴里塞了块肉,含糊不清地说:
“听说门里现在光外门弟子就有三百多,个个要吃要喝要修炼,光是每月的药材、肉食,就是笔天文数字!光靠收徒的束脩哪够?
而且那门主虽然年事已高,但人老心不老,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体活力,便於衝击那玄之又玄的炼神境界,天天要用百年老药泡澡,光那药浴,一天就得掉几十两银子!这些钱不刮地三尺,又能从哪来?”
“炼神境……”短褂汉子喃喃道,眼里带著敬畏,“那可是传说中的境界,听说无需动手,一眼就能让人无火自燃,无水自溺……”
“谁知道呢,”络腮鬍撇撇嘴,“反正离咱们这些人远得很,咱们只求能安安分分討口饭吃,別被那些人当成肥羊宰了就行。”
突然,角落里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灰衣人开口了,他缩在阴影里,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下巴,声音又低又哑,像两块石头在磨:
“我听说,有些人在背地里偷偷联络了,打算凑笔钱,请那位『鬼手』出面……”
“鬼手?”
短褂汉子眼睛一亮,又赶紧捂住嘴,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
“可是那位专接『难活』的鬼手先生?我听说过他的名號,说是杀人无形,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灰衣人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端起酒碗往嘴里倒,酒液顺著嘴角漏下来,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听说那人神出鬼没,只要价钱合適,没有办不成的事。前两年北边盐帮总把头被仇家追杀,躲在密室里都怕被人找到,最后就是请他出的手,转天仇家的脑袋就带著赤臂门的令牌放在了大厅。”
“带著赤臂门的令牌?”
络腮鬍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低,
“你的意思是……他连赤臂门的人都敢动?”
灰衣人喝完酒,把空碗往桌上一放,发出“当”的一声轻响:“只要价钱够,神仙都敢动。听说这次牵头的,是几个被赤臂门抢了產业的乡绅,已经凑了两千两银子,就等鬼手点头了。”
“两千两……”短褂汉子倒吸一口凉气,“够买半条街的铺子了!”
刘胜端著酒碗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两千两银子,確实是笔巨款,看来被赤臂门逼到绝路的,不止一两个村镇。
可仅仅如此可不够,这点钱,一个如林家乡下的土財主不计后果,將家產全部变卖,就可以勉强拿出。
或许可以请动一位高手,但想要逆转『大势』,不够,远远不够。
除非不只一位高手。
除非络腮鬍子这群人一唱一和,就是想要將消息传出,启发所有人。
亦或者,自导自演,正派是我,反派也是我。
或许是生活在信息社会的通病,除非自己能完全把握的东西,否则刘胜总是留了一点心思,不会轻易相信別人。
像这种左手打右手,反覆捞钱的事情,各种小说,电视剧早就写的不能写,拍的不能拍了。
就在这时,酒肆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篤篤篤地敲在青石板上,由远及近,带著股迫人的气势。
原本喧闹的酒肆瞬间安静下来,连最能喝的络腮鬍都停了筷子,警惕地望向门口。
只见两个穿著赤臂门劲装的汉子勒住马韁,停在酒肆门口,腰间的佩刀在灯笼下闪著冷光。
其中一个三角眼扫视著酒肆,扯著嗓子喊:“掌柜的!打两坛上好的烧刀子,要快!耽误了李师兄的事,仔细你的皮!”
帐房先生嚇得赶紧低下头扒拉算盘,络腮鬍往桌底缩了缩脖子,连最能说的短褂汉子都假装专心啃骨头。
刘胜不动声色地往窗沿靠了靠,借著窗欞的阴影遮住半张脸——那两个汉子的劲装袖口,绣著朵歪歪扭扭的红,和林家四少爷衣袖上的一模一样,看来是赤臂门的制式。
掌柜的圆脸上堆著比平时更厚的笑,顛顛地往罈子里灌酒:“两位爷稍等,马上就好!刚酿的新酒,烈得很,保证合李师兄的口味!”
三角眼却没看他,目光像筛子似的在酒客脸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角落里的灰衣人身上,眉头一皱:“刚才谁说要请鬼手?”
灰衣人端碗的手一抖,酒洒了半桌,他慌忙低下头:“没、没人说啊……爷,您听错了吧?”
“没人说?”三角眼冷笑一声,翻身下马,一马鞭就打在灰衣人身上,“我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是不是想勾结外人,给赤臂门使绊子?活腻歪了!”
酒肆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烛火都仿佛被这股戾气冻住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刚刚被抽了一马鞭的灰衣人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地上发出闷响:“爷!小的胡说八道!是喝多了听来的瞎话,当不得真!求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三角眼“嗤”了声,一脚將灰衣人踩在地上,又狠狠碾压一下:“再敢胡咧咧,割了你的舌头餵狗!”
说罢拎起掌柜递来的酒罈,翻身上马,与瘦高个扬长而去。
马蹄声渐远,酒肆里的人才敢大口喘气。
灰衣人趴在地上,后背的脚印清晰可见,却没人敢扶他。
掌柜的擦著额头的汗,小声嘟囔:“说了別论江湖是非,偏不听……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刘胜鬆开握刀的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喉咙发疼,却让脑子更清醒了——赤臂门的眼线,果然遍布各处,这岔河集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若要让其灭亡,那就先让其疯狂,让我把水搅的更混乱一些。
他放下酒碗,摸出块碎银放在桌上,不多不少,一两刚够酒菜钱。
邻桌的汉子们还在惊魂未定地议论,没人注意到这个穿粗布褂子的客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去,融进了窗外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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