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彦卿笑骂,然后看著高怀德欣慰道:“贤侄那天在城楼上脑袋挨了一砲石,可把我和你爹担心坏了。没想到是因祸得福,你小子反而被砸开窍了!”

高怀德顿时一脸惭愧。

穿越之前,原身是一个不成器的紈絝子弟。自小不读书,只好舞枪弄棒,走马溜犬。

高行周虽多次苦劝,但收效甚微。甚至有时惹得高怀德性起,当场就和老爹切磋起高家枪法。

可怜高行周戎马一生,威震四方,到老了还要被自家儿子打得上躥下跳。

可他老来得子,偌大的高家基业,传到这辈就只有高怀德这一根独苗。再怎么不像话,他也不捨得真把这个混帐怎么样,搞到最后只能听之任之。

“父帅,”

高怀德將那份尷尬压下:“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嗯,”

高行周微微頷首:“你赶紧整理整理,隨我们去见陛下。”

“我?”

高怀德一愣。

“这.....不大合適吧。”

他的牙兵统领一职是由节度使自行任命,从朝廷角度而言,他只是个白身,並没有拜见皇帝的资格。

符彦卿笑道:“陛下点名要见你,有什么不合適的?快去快去!”

............

石重贵的大营驻扎在城外。

三人並轡而行,出了城,月光將大地照的霜白,远远能听见河水轰轰的咆哮。

空气中还残留著烧埋尸体的焦臭。

这些天,晋军与契丹正隔著黄河对峙,眼下胜负未分,双方既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处理袍泽的遗骸,只能草草烧埋了事。

符彦卿仰头嘆了口气,道:“高老哥,你说这仗,咱们能打贏吗?”

他前年年底刚从汴京归镇河阳三城,经营日短,兵寡將弱,今日一役可谓大出血。

高行周默然半晌,侧首瞧向高怀德:“哥儿,你说说看。”

“是!”

高怀德点了点头,心下瞭然。

老头子这態度,显然並不看好晋军能打贏契丹。但站在主帅的立场,直说有动摇军心之嫌。

或许也有考察儿子的意思。

高怀德斟酌一番,道:“儿以为,现在与契丹作战,贏未必是好事,输......也未必是坏事。”

此言一出,高符二人都勒住马,目光转过来看著他。

“贤侄这是何意?”

符彦卿奇道。

高怀德分析道:“节帅以为,这仗咱们即便贏了,能打回幽州吗?”

符彦卿摇了摇头:“难!”

“瀛莫二州呢?”

符彦卿似乎听出了些意思,沉吟道:“瀛莫周遭一马平川,我军想顶著北虏的骚扰长久围城,恐怕......也不容易。”

“正是如此,”

高怀德马鞭遥指北方:“如节帅所言,我军既然拿不下瀛莫,河北便无险可守。契丹一旦南下,我们就只能一路退守黄河。”

“那么,即使贼骑破不了黄河防线,每年依然可以纵兵大掠河北。”

“古人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將不可以慍而致战』。如今陛下不顾国力悬殊,妄开边衅,这一战若是输了,禁军主力尚存,或许能让他清醒清醒,继续韜光养晦,时犹未晚。”

“若是侥倖贏了,只怕更生自负之心。到时无年不战,中原日益衰微,亡国之日...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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