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城中大营。
牛油烛照的军帐中灯火煌煌,一干辅兵正帮著高怀德和银骑都卸去身上的盔甲。
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瀰漫著压抑的悲愴。
今日一战,银骑都战死七十余人,是高行周建节以来,麾下牙兵死伤最为惨重的一次。
牙兵,是节度使最核心的军事力量。其编制规模一般不过一二千人。
每当节度使移镇,镇兵不动,只有牙兵跟隨效力,两者可以说是相互依赖的共生体。
而银骑都更加特殊。
因为高氏是幽燕一带的將门大族,故而银骑都全部选用弓马嫻熟的边塞汉儿,之间往往都有血脉关係,相当於高家的子弟兵。
编制虽只有五百不到,但战斗力和忠诚度远非一般牙兵可比。
然而,自从七年前石敬瑭將燕云十六州卖给了契丹,这些人瞬间就成了无家之人。
他们个个都对石氏恨之入骨。
而高怀德正在思考更加深远的事。
后晋假契丹之手立国,从一开始就不具备任何正统性。
故石敬瑭做皇帝的时候,对外称臣称儿,对內则靠高官厚禄拉拢前朝藩镇,以竭力维持国內统治。
但到了石重贵上位,国家已经安稳了五六年,节度使们也渐渐老去。
也许在他看来,此时借契丹之手削弱藩镇,加强中央集权和个人权威正逢其时。
否则根本没法解释,他为何会在耶律德光还在考虑利用外交手段重新恢復关係时,干出虐杀境內契丹商人的举动。
毕竟按以前的经验,契丹人不习惯中原的气候,最多也就在河北打打草谷,天热了就要回草原放牧。
至於河北几十万百姓的死活,不过是一点必要的牺牲罢了。
只是......
以高怀德未来人的视角,当然知道,现在距离石重贵玩火自焚,留学黄龙府只剩下三年不到了。
而河北诸强藩在这三年中被消耗殆尽,最后便宜了河东刘知远。
而刘知远之残暴,即使在五代一干类人君主中,也算得上佼佼者。
“大乱將至,我能做些什么?”
高怀德走出营帐,刺骨的夜风裹挟著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牙旗被卷得猎猎作响。
仰望深邃的夜空,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野心。
“这天子,石敬瑭刘知远这种货色都能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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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儿!一个人杵在这发什么呆!”
肩膀上突然挨了重重一巴掌。
高怀德侧首一看,只见高行周和符彦卿两人正微笑著看著他。
他急忙转身肃立,行了个交手礼:“末將参见父帅,符节帅!”
符彦卿仰头大咧咧的一笑:“贤侄这是拿我当外人,何须这般拘礼?”
高怀德正色道:“符节帅,军中不比家中,岂能儿戏?”
“噫!”
符彦卿微一错愕,手指高怀德,搂著高行周大笑道:“老哥你瞧瞧,我带了几十年兵,这小子第一次出来打仗,他娘的还敢教训起我来了!”
高家和符家世代交好,这两个老傢伙更是从小校开始,几十年数次从死人堆里搀扶著爬出来的交情,自然分外亲近。
“哼!那说明什么?说明老弟你兵带的不行!还不如咱家一个娃娃晓事!”
高行周白眉一皱,佯装不悦,立马护起了犊子。
“放你娘的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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