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在魏真脸上的东西已经开始结冰,黏糊糊地糊著皮肤。

那盾牌上传来的衝击依旧持续著!

伴隨著每一次“咚”声,都震得魏真胸口发闷,喉咙里开始泛起腥甜。

脚底那点用挨打和飢饿熬出来的“稳”劲儿,像石头里的草根,顽强地与这灭顶的恐惧做著最后的对抗。

而右手握著的那把冰冷、暗沉、毫不起眼的手刀……

魏真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粗糙木柄上细微的纹路,以及纹路下蕴藏的、此刻如同心臟般搏动起来的森寒杀意!

它第一次给了魏真一种真实的感觉!一块冰冷的铁,渴望痛饮鲜血!

冰冷的恐惧带著死亡的铁锈味瀰漫全身。

盾牌传递的稳固感掺杂著身体的颤抖。

魏真握刀的右手,冰冷、稳定,却又在不自觉地轻轻颤动!那是羔羊第一次嗅到狼群的腥臊,骨髓里涌起的、无法自控的本能。

对死亡的恐惧,想要撕碎死亡的暴戾,同时在血管里奔涌!

时间在密集如雨的箭矢撞击声中变得粘稠而冰冷。

突然!

远处那沉重的滚地雷声骤然拔高!然后连成一片!如同天边奔涌而来的闷雷!

脚下的城墙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来了!抄傢伙!擂木!礌石!砸!给老子狠狠地砸死这些崽子!”

赵黑子的破锣嗓子彻底喊劈了!带著一股亡命的癲狂!

魏真身边仅剩的几个老兵和新兵挣扎著搬起旁边的石块和粗陋的擂木,奋力朝城墙下砸去。

几声零星的惨叫和沉闷的砸中声传来,对那汹涌而至的铁色洪流来说,如同蚍蜉撼树!

视野中,最前方的几匹覆盖著铁甲的巨马已清晰可见!

人马如同移动的堡垒!

狰狞的马槊掛在鞍旁,马上的骑士举著长柄战斧或沉重的骨朵,头盔下的两点幽光透著非人的冰寒!

身后是黑压压一片的擒生军。

敌军以铁鷂子威摄,弓弩手急射压阵,擒生军扑堡抢寨,一浪接著一浪,显然敌军主將深諳战法!

轰轰轰——!!!

铁甲洪流狠狠撞上並不十分坚固的堡墙!

一个刀牌手惊惶地探头去看——

“砰!”

一块厚重的城砖如同巨锤,呼啸著拍碎了他的天灵盖!

红的白的脑浆骨渣猛地爆开!无头的尸体重重砸在魏真脚边,滚烫的血瞬间浸湿了他的破布鞋!

恐怖的景象如同巨锤,狠狠砸在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上!

一个年轻新兵发出非人的尖叫,扔掉刀盾转身就跑!

仅仅跑出两步——噗!噗!两支从墙下闪电般探出的锋利长枪,將他捅了个对穿!高高挑起又狠狠甩落!

血浆喷洒一地!

另一个老兵刚举起刀要砍矛头,一柄沉重的长柄铁骨朵带著恶风,隔著女墙的豁口砸下,將他半边脑袋连同头盔砸成了肉饼!

城下西夏兵的嘶吼、战马的咆哮、金属撞击与骨肉碎裂的恐怖声浪混成一锅滚烫的鲜血浓粥!

死亡的腥风几乎吹灭魏真心口最后一点火苗!

跑?

往哪跑?

堡墙一破,这瓮城里还能活?

留下?

跟这身著重甲的畜生碰?骨头渣子都留不下!

王老五那炸开的眼眶、脚边无头同袍温热的血、赵黑子布满红丝绝望而癲狂的眼神……

一切都在疯狂灼烧著魏真的神经!在他脑海里爆发出尖锐的吶喊!

逃,是被乱枪戳成烂泥!

顶,是被乱刀砍成肉酱!

走投无路!

胸腔深处一股混杂著最原始暴戾和濒临崩溃边缘的疯狂,猛地炸开!像引信烧到了尽头的火药桶!瞬间烧尽了最后一丝懦弱与恐惧!

一股滚烫到极点的念头,混合著对腹中那碗冰冷糊糊的无比渴望,如同毒液般衝上脑髓——

杀!!!只有杀翻面前的敌人!老子才能活著!去吃下一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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