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只在天边留下一抹燃烧殆尽的暗红余烬,如同泼洒的葡萄酒渍。

暮色四合,迅速吞噬著荒凉的落日牧场。风穿过破损的围栏和枯黄的高草,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这片被遗忘土地的呜咽。

史密斯·怀特那张饱经风霜、被晒成古铜色的脸,在最后一点天光下显得异常严肃,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他摘下那顶宽檐牛仔帽,露出白凌乱的短髮,眼神复杂地看著秦易。

“秦,”他的声音低沉,带著西部老牛仔特有的沙砾感,“我在这片土地活了六十年,经手的牧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相信我,这地方就是个填不满的坑,会把你连皮带骨吞下去的。银行急著脱手,標价是低得离谱,但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没人会傻到接手!光是清理这些垃圾、修补围栏、重建这堆……”他指了指身后如同怪兽骨架般矗立在坡顶的破败主屋,“……就得砸进去几十万美刀!这还不算后续的运营!草场退化严重,水源虽然好,但灌溉系统早就烂透了!这他妈就是个陷阱!”

秦易站在坡顶,背对著彻底暗下来的牧场。史密斯激烈的劝阻像风一样从他耳边刮过,没有留下丝毫痕跡。他摊开左手,掌心向上。夜色中,那寸许高的凝露瓶静静地躺著,羊脂白玉的瓶身散发著温润內敛的微光,瓶壁上玄奥的纹路仿佛在黑暗中缓缓流淌。瓶口空空如也,但秦易能清晰地感觉到,瓶內那微弱却持续的奇异脉动正在积蓄力量。这才是他的底牌,他的依仗。

“史密斯先生,”秦易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旷野的晚风,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谢谢你的忠告。但我看到的,不是废墟和陷阱。”他转过身,目光投向那片被暮色笼罩的、辽阔而沉默的土地,声音里蕴含著一种近乎狂热的篤定,“我看到的是……无限的可能。这落日牧场,我要定了。”

史密斯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秦易眼中那跳跃的、近乎燃烧的光芒,他最终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气,把牛仔帽用力扣回头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行!年轻人有胆魄!老头子我服气!合同在车上,现在签?银行的人明天一早就会来,他们可没耐心等人反悔。”他的语气带著点无奈,又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

“签。”秦易回答得乾脆利落。

借著史密斯皮卡车的车头灯昏黄的光线,秦易在那份厚厚的、充斥著法律术语的买卖合同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当最后一笔落下,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感伴隨著巨大的解脱感同时降临。这八百英亩荒芜的土地,在法律上,属於他了!是万丈深渊,还是通天坦途?秦易握紧了手中的凝露瓶,答案,就在这小小的玉瓶之中。

史密斯收起合同副本,递给秦易一份。“好了,秦老板,现在这堆烂摊子是你的了。祝你好运……你他妈肯定需要它!”他拍了拍秦易的肩膀,力道不小,“我得赶回去了,天黑透了这鬼地方开车可不容易。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牧场深处靠近森林边缘的一小片阴影,“那边棚屋角落里,好像还拴著条老狗,前任那酒鬼留下的。估计也快饿死了,你要是有空……唉,隨你吧。”他摇摇头,显然不抱什么希望,转身上了自己的红色皮卡。

引擎轰鸣,皮卡的尾灯划破黑暗,顛簸著驶离了坡顶,很快消失在土路的尽头。巨大的黑暗和寂静瞬间包裹了秦易,只剩下旷野的风声和远处森林模糊的轮廓。

真正的荒凉感,此刻才汹涌袭来。没有灯光,没有人烟,只有脚下吱呀作响的腐朽木阶和身后那栋如同巨大阴影般沉默的破屋。秦易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带著草木和尘土的气息涌入肺腑。他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兴奋。这是他的王国,哪怕它现在只是一片废墟!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一道微弱的光柱刺破黑暗。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主屋那摇摇欲坠的廊檐,决定先去找史密斯提到的那条狗。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著枯草和碎石,沿著模糊的小路向牧场深处走去。

靠近森林边缘,一座几乎被野草淹没的低矮棚屋出现在光柱边缘。棚屋是用粗糙的木板钉成的,歪斜得厉害,屋顶塌陷了一大半。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烂和排泄物的恶臭扑面而来。

秦易皱紧眉头,屏住呼吸,用手电光扫向棚屋角落。

光柱下,一个锈跡斑斑的巨大铁链映入眼帘。铁链的另一端,拴著一个瘦骨嶙峋、几乎不成形的身影。

那是一条体型巨大的牧羊犬,但此刻它侧躺在冰冷骯脏的地面上,腹部微弱地起伏著,证明它还活著。曾经浓密的棕白色长毛纠结成一缕缕骯脏的硬块,沾满了泥土、粪便和乾涸的血跡。透过稀疏的毛髮,能看到下面清晰凸出的肋骨和塌陷的腹部。它的后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伤口腐烂化脓,招引著嗡嗡飞舞的蝇虫。最触目惊心的是它的脸,一道深可见骨的陈旧伤痕从左眼上方一直划到嘴角,让它的左眼只剩下一个空洞、流著脓血的窟窿。仅存的右眼浑浊不堪,蒙著一层灰白的翳,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呆滯到极点的微光。

它的生命之火,仿佛隨时都会熄灭,只剩下一点残存的灰烬。

一股强烈的酸楚和愤怒瞬间攫住了秦易的喉咙!这哪里是狗?这分明是一具被遗弃、被折磨、在绝望中等死的活尸!前任主人的残忍和冷漠,令人髮指!

“嘿,伙计……”秦易的声音有些发涩,他慢慢蹲下身,儘量放轻动作,怕惊嚇到这个饱受摧残的生命。

老狗似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耳朵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它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吸气都带著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秦易的心揪紧了。他想到了裤兜里的凝露瓶。新的一滴仙露,应该快要凝聚成型了!这能逆转金属腐朽、瞬间修復汽车引擎的神奇露水,能救活这条濒死的生命吗?

他几乎是颤抖著掏出凝露瓶。黑暗中,羊脂白玉的瓶身流淌著温润的光泽。他屏住呼吸,集中全部精神,感受著瓶內那微弱的脉动,用意念去呼唤、去引导。

时间仿佛凝固。棚屋外是旷野的风声,棚屋內是蝇虫的嗡嗡和老狗垂死的微弱喘息。秦易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紧绷感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终於!一丝微弱却纯净的七彩光晕在瓶口悄然亮起!一滴新的、米粒大小、晶莹剔透的露珠,如同最珍贵的钻石,缓缓在瓶口凝聚成形!它散发著极其微弱却沁人心脾的奇异清香,瞬间冲淡了棚屋內污浊的恶臭!

成了!

秦易没有丝毫犹豫!他小心翼翼地將瓶口倾斜,凑近老狗那乾裂乌黑、沾满污物的鼻子。那滴七彩露珠,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滴落在老狗乌黑冰凉的鼻尖上!

如同冰雪消融,露珠瞬间渗入乾裂的皮肤,消失不见。

一秒……两秒……

秦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电光柱死死锁定在那颗仅存的浑浊右眼上。

突然!

那浑浊灰白的右眼,瞳孔深处猛地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光亮!如同即將熄灭的炭火被吹入了一丝氧气!

紧接著,老狗那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猛地变得清晰、有力起来!胸腔开始明显地起伏!那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消失了!

“呜……”一声极其轻微、带著巨大痛苦和茫然无措的呜咽,从老狗乾瘪的喉咙里挤了出来。这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了生命回归的悸动!

秦易心中狂喜!有效!仙露真的有效!

他立刻查看老狗的伤口。只见后腿那扭曲的角度似乎……正在极其缓慢地自行调整?虽然过程肉眼难辨,但秦易敏锐地感觉到,那僵硬的关节正在恢復某种灵活性!更让他震惊的是,那腐烂化脓、爬满蝇蛆的创口边缘,污黑的腐肉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干、结痂!新鲜的、粉红色的肉芽组织,如同春日破土的新苗,在伤口深处顽强地滋生出来!那些蠕动的蝇蛆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嚇,纷纷从正在癒合的伤口中掉落!

一股微弱的、带著生机的暖流,似乎正从老狗乾瘪的身体內部缓缓復甦、流淌!

========================5end

“坚持住!伙计!你会好起来的!”秦易的声音带著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避开伤口,极其轻柔地抚摸了一下老狗脏污不堪的头颅。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冰冷的死寂,而是一丝微弱的、属於生命的温度。

老狗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善意和暖流,它努力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仅存的右眼看向秦易。那眼神依旧浑浊,但里面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和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茫然、一丝微弱的希冀,以及一种动物本能的、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和生命力的困惑与感激。它伸出粗糙发烫的舌头,极其微弱地舔了一下秦易的手指。

这一舔,带著砂砾般的触感,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秦易的心臟。一种奇妙的联繫,在这荒凉的棚屋中,在这生与死的边缘,悄然建立。

“巴克……”秦易看著它,脑海中浮现出牧羊犬忠诚守护的意象,“以后,你就叫巴克,好不好?我们一起,让这片牧场活过来!”

老狗巴克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只是被这温和的声音安抚,它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咕嚕声,疲惫地重新將头枕在冰冷的地面上,但那微弱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而有力。

秦易鬆了口气,知道巴克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关头。仙露的神奇修復力正在它体內发挥作用,但长期的飢饿和虚弱还需要时间恢復。他环顾这骯脏恶臭的棚屋,绝不能让巴克继续待在这里。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那沉重的锈蚀铁链。铁链入手冰凉沉重,发出哗啦的声响。巴克似乎对解开束缚有些茫然和不安,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秦易安抚地拍拍它的头:“別怕,以后不用拴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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