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试著想把巴克抱起来,但这只大型牧羊犬的骨架沉重,加上极度虚弱,根本无法配合。秦易只得半拖半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艰难地將巴克挪到了棚屋外相对乾净通风的草地上。巴克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但秦易能感觉到,它后腿的伤势在仙露的作用下,似乎恢復了一些支撑力。
安顿好巴克,秦易回到破败的主屋前。主屋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著腐朽的气息。他推开那扇歪斜、隨时可能掉下来的木门,一股更浓烈的霉味、灰尘味和动物粪便的骚臭味混合著扑面而来,呛得他连连咳嗽。手电光柱扫过,里面一片狼藉:倾倒的家具蒙著厚厚的灰尘,破碎的玻璃渣散落一地,墙壁上蛛网密布,地板吱呀作响,踩上去感觉隨时会塌陷。
这样的地方根本无法住人。秦易退了出来,目光投向旁边那间歪斜的工具棚。棚子虽破,但结构看起来比主屋结实些。他走过去,用力拉开那扇吱嘎作响的破木门。
里面堆满了生锈的农具、破轮胎、烂绳索等垃圾。秦易皱著眉,忍著灰尘和铁锈味,將里面的杂物一件件清理出来,丟到外面空地上。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总算在角落里清出一块勉强可以容身的空地。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虽然不平整,但总比主屋强。
他返回suv,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带来的简易睡袋和一个大號强光手电筒。又在清理工具棚时找到一盏落满灰尘、但结构还算完好的煤油灯。他试著加了点从车里弄来的备用汽油,居然点亮了。昏黄跳动的火苗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带来了一丝暖意和生气。
秦易把睡袋铺在清理出的空地上,又把强光手电筒打开,掛在棚顶一根还算结实的横樑上,充当临时照明。微弱的灯光下,工具棚里瀰漫著汽油、铁锈和泥土的味道,简陋得如同难民营,但秦易心中却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这是他在落日牧场的第一夜,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走到外面,巴克依旧安静地躺在草地上,呼吸平稳。秦易走过去,坐在它身边,轻轻抚摸著它脏污的毛髮。巴克微微动了动耳朵,喉咙里发出舒適的呼嚕声。
夜色深沉,星河璀璨。远离城市光污染的美利坚西部荒野,夜空纯净得如同黑丝绒上撒满了碎钻,银河横亘天际,壮丽得令人窒息。旷野的风带著凉意吹过,捲起草叶的清香。秦易靠在冰冷的工具棚板壁上,仰望著这片他从未见过的浩瀚星空,掌心紧紧握著温润的凝露瓶,感受著它內部那微弱而持续的脉动,如同握住了未来的脉搏。
仙露在修復巴克,也在缓慢地恢復。这片土地虽然荒芜,却蕴含著难以想像的生机。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金色的阳光、无垠的绿野、清澈的河流……那不是幻象,那是他必將实现的未来!
……
晨曦如同融化的金液,悄无声息地漫过怀特山脉的雪顶,將第一缕温暖的光辉洒向沉睡的落日牧场。荒草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空气清冽得如同冰镇的泉水。
秦易在鸟鸣声中醒来,浑身酸痛。工具棚简陋的睡袋和坚硬的地面显然不是什么舒適的床铺。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走出棚子。
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清醒,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晨光下,昨晚还奄奄一息、只能侧躺的巴克,此刻竟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虽然四条腿还在剧烈地打著摆子,瘦骨嶙峋的身体摇晃得厉害,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它的的確確是站起来了!更让秦易惊喜的是,它后腿那原本扭曲、腐烂的伤口,此刻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深褐色的硬痂!虽然离完全癒合还早,但那些恐怖的化脓和蝇蛆已经完全消失!仅存的右眼虽然依旧浑浊,但眼神明显清亮了许多,正带著一种巨大的茫然和初生的好奇,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这个沐浴在晨光中的陌生世界。它甚至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虽然立刻因为虚弱和平衡不稳而踉蹌了一下,但那份努力求生的意志力,清晰可见!
仙露的力量,远超秦易的想像!它不仅修復了创伤,更在快速激发巴克身体深处的生命力!
“好样的!巴克!”秦易由衷地讚嘆,走上前,轻轻揉了揉巴克脏兮兮的头。巴克抬起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秦易的手掌,喉咙里发出依赖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牧场的寧静。两辆鋥亮的黑色suv卷著尘土,沿著那条坑洼的土路疾驰而来,囂张地停在了坡顶主屋前。车门打开,下来三个男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著剪裁合体、价格不菲的深灰色西装的白人中年男子,头髮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戴著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冰冷,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手里拿著一个黑色真皮公文包,整个人散发著金融精英的刻板和傲慢。正是史密斯提到的银行代表,理察·威尔逊。
他身后跟著两个身材魁梧、穿著黑色紧身t恤、肌肉虬结的壮汉。一个光头,脖子上有狰狞的刺青;另一个留著寸头,眼神凶狠,嚼著口香,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隨时准备动手的打手模样。他们的目光扫过破败的牧场和衣著普通、甚至有些风尘僕僕的秦易,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蔑和不耐烦。
威尔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秦易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身后那辆破旧的福特suv和简陋的工具棚,最后落在他脚边那条虽然站起来但依旧虚弱骯脏的瘸狗身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著鄙夷和贪婪的冷笑在他嘴角一闪而逝。
“秦易先生?”威尔逊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著金属般的冷硬质感,用的是字正腔圆但毫无温度的英语,语速很快,透著公事公办的疏离,“我是第一国民银行资產处置部的理察·威尔逊。关於落日牧场的交易,我们收到通知,合同已经签署?”他没有伸出手,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公文包。
“是的,威尔逊先生。”秦易迎著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浓浓的轻视和……某种不怀好意的算计。
“很好。”威尔逊点点头,动作利落地打开公文包,抽出几份文件,“根据合同条款,交易款项需要在今天下午三点前,全额匯入银行指定帐户。这是帐户信息,以及……”他又抽出一份文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天气,“牧场资產的最终確认清单和……最新的环境评估报告附件。”
他將两份文件递到秦易面前,手指特意在第二份文件的標题上点了点——《落日牧场环境危害补充评估报告》。
秦易接过文件,快速瀏览了第一份帐户信息,確认无误。当他翻到那份“补充评估报告”时,眉头瞬间拧紧!
报告是昨天才出具的!里面赫然罗列了几条“新发现”的严重问题:
疑似土壤重金属污染区域(靠近旧工具棚),需专业机构採样检测及后续治理,预估费用:$85,000 -$150,000。
石溪上游支流发现非法小型垃圾填埋点(前任牧场主所为),需彻底清理及生態恢復,预估费用:$120,000 -$200,000。
主屋建筑结构存在严重安全隱患(远超之前评估),部分建材疑似含石,拆除及专业处理费用预估:$180,000 -$250,000。
报告末尾用加粗字体註明:鑑於上述新增重大环境隱患及安全风险,根据合同补充条款7.2(不可预见重大瑕疵),银行有权要求买方额外支付风险保证金$500,000(伍拾万美圆),或立即解除合同,定金不予退还。
狮子大开口!赤裸裸的讹诈!
秦易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威尔逊那张看似公事公办的脸:“威尔逊先生,这份『最新评估报告』是怎么回事?昨天签合同之前,为什么没有提供?这些『新发现』的问题,未免太巧了吧?”
“秦先生,”威尔逊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著冰冷的光,语气带著一种虚偽的遗憾和不容置疑的强硬,“环境评估是动態的,我们也是在合同签署后、进行最终资產交接核查时才发现的这些严重问题。这属於不可预见的重大瑕疵,合同补充条款7.2写得清清楚楚。银行必须对潜在的风险和后续可能產生的巨额治理费用负责。五十五万风险保证金,是经过审慎评估的最低额度。下午三点前,如果这笔保证金没有和剩余尾款一起到帐……”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很遗憾,银行將不得不宣布合同无效,收回牧场。至於您已支付的定金,根据条款,作为对银行前期工作及机会成本的补偿,不予退还。”
他身后的两个壮汉適时地向前逼近半步,双手抱胸,肌肉绷紧,眼神凶狠地瞪著秦易,形成无声的威压。光头男甚至故意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吧的轻响。
空气瞬间凝固。晨光依旧明媚,但坡顶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风捲起尘土,迷了人眼。巴克似乎感受到了这剑拔弩张的恶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呜声,拖著伤腿,艰难地挪到秦易身前,试图用自己虚弱的身躯挡住主人,仅存的右眼死死盯著那两个打手,齜著牙。
秦易看著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银行豺狼和他身后两条齜牙的恶犬,又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明明虚弱不堪却依然本能护主的巴克,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最深处猛地窜起,瞬间烧遍了四肢百骸!昨天史密斯的话言犹在耳——“陷阱”!这他妈就是个精心设计的、吃人不吐骨头的陷阱!对方看准了他这个“东大来的愣头青”急於接手、信息不对称,在合同签署后立刻补刀,不仅要吞掉他付出的定金,还想再从他身上硬生生撕下五十万美金的肉!
他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让眼前这三个混蛋血溅五步的暴戾衝动。杀伐果断,也要谋定而后动!现在翻脸,除了把自己送进美利坚的监狱,没有任何好处。
“合同我看过了。”秦易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著一丝冰冷的笑意,他將那份所谓的“补充评估报告”隨手丟在脚下,如同丟弃一张废纸,“有没有问题,你心里清楚,我也清楚。五十五万保证金?呵……”
他向前走了一步,无视那两个打手凶狠的目光,直视著威尔逊镜片后的眼睛,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对方虚偽的偽装:“威尔逊先生,银行的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点?”
威尔逊被秦易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和锐利眼神看得微微一怔,他预想中的愤怒咆哮或者惊慌失措並没有出现。但他毕竟是老狐狸,立刻恢復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冰冷麵具:“秦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辞。这是商业规则和法律条款。下午三点,钱不到帐,后果自负。”他看了一眼腕上价值不菲的手錶,“你还有不到六个小时。祝你好运。”说完,他不再给秦易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向自己的suv。
那两个打手对著秦易和巴克,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带著嘲弄的狞笑,光头男甚至对著巴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下流手势,然后才大摇大摆地跟著威尔逊上了车。
两辆黑色suv囂张地掉头,捲起漫天尘土,扬长而去。
尘土慢慢落下,坡顶恢復了寂静,只剩下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秦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他看著那两辆车消失的方向,许久,才缓缓鬆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被指甲掐出了几个深陷的血印。
“规则?法律?”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邪气凛然、近乎癲狂的弧度,“好啊,那我就陪你们好好玩玩。看看是你们的规则硬,还是我的『规则』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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