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一股浓烈的、混合著金属防锈油和某种特殊塑料气味的怪味扑面而来。
货柜內部没有灯,只有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著几十个同样大小的、深绿色的军用標准金属箱。箱体冰冷坚固,上面喷著模糊的编码。
刀疤脸走到其中一个箱子前,蹲下身,拧开箱盖上的暗锁,用力掀开。
“哗啦!”
一片耀眼的、令人心悸的金色光芒,瞬间从箱內迸射出来!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刺得人眼睛发!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著切割好的金条!每一块都如同標准的巧克力块大小,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著沉重、內敛却又无比夺目的黄金光泽!那光芒仿佛带著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头!
饶是秦易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满箱耀眼的黄金晃得呼吸一滯!心跳骤然加速!这……就是强哥口中的“硬货”!真正的硬通货!
刀疤脸面无表情,又从旁边一个箱子里拿出几样东西,隨意地丟在地上:几块包装简陋、但成色极好的天然未切割宝石原石,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折射出深邃的光芒;还有几件用油布包裹的、造型古朴、带著明显东方风格的玉器和瓷器。
“验吧。金条纯度没问题。石头和古董,看你自己眼力,离柜不认。”刀疤脸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
秦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他走上前,拿起一块金条。入手冰凉沉重,远超同等体积的钢铁。他仔细查看上面的印记和编號。又拿起一块宝石原石,对著门口的光线看了看通透度和色泽。最后检查了一下那几件玉器瓷器的品相。虽然他不是专家,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有。东西看起来都是真货,尤其是那些金条,分量十足。
他不再犹豫,从怀里掏出剩下的几捆现金(这是准备用来支付“硬货”的),递给刀疤脸。“就这些了。”
刀疤脸接过钱,看也没看,隨手塞进兜里。“箱子锁好,自己想办法弄走。”他指了指地上那个装满金条的箱子,“其他的,要不要隨你。”说完,他转身就走出了货柜,似乎对里面价值不菲的货物毫无留恋。
沉重的货柜铁门在身后被重新拉上,落锁声格外刺耳。秦易独自站在这个昏暗、充斥著金属和財富气息的狭小空间里,脚下是那个散发著诱人光芒的金条箱,旁边散落著宝石和古董。
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和强烈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衝击著他的神经。他成功了!现金变成了相对安全的境外存款和这些沉甸甸的“硬货”!通往美利坚牧场的最后一道现实障碍,被扫清了!
他弯下腰,用力合上那个装满黄金的金属箱。“咔噠”一声,暗锁扣紧。他抚摸著冰冷光滑的箱盖,感受著里面蕴含的惊人財富和重量,眼中闪烁著野心的火焰。
下一步,就是飞跃太平洋,踏上那片属於他的应许之地!
……
美利坚西海岸,加利福尼亚州北部。
飞机轮子重重地砸在萨克拉门托国际机场的跑道上,巨大的轰鸣和震动透过机体传来。秦易靠在舷窗旁,看著窗外飞快掠过的、在阳光下反射著刺目光芒的停机坪和远处低矮的建筑。空气中瀰漫著一种乾燥的、混合著航空燃油和异国植被的陌生气息。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加上之前几天的精神高度紧张,让秦易疲惫不堪。但当他走下舷梯,双脚真正踏上这片坚硬、陌生的土地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
这就是美利坚!自由、机遇、以及他梦想中那片牧场的所在!
他隨著人流走进宽敞明亮的机场大厅。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是加州標誌性的、近乎刺眼的明媚阳光和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耳边充斥著各种口音的英语,推著行李车的高大牛仔、行色匆匆的商务人士、穿著清凉的游客……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走过,带来一种扑面而来的异国喧囂。
秦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盪。他需要儘快联繫上那个帮他物色牧场的房產经纪人——史密斯·怀特。
打开手机,连上机场wifi,一条来自陌生號码的简讯跳了出来。
“秦先生,欢迎来到加州!我是史密斯·怀特。您的车已按您的要求准备好,停在国际到达区a区停车场,车牌號ca-7xj183,钥匙在左前轮挡泥板內侧的磁吸盒里。费用已从您的定金中扣除。请务必在下午三点前抵达『落日牧场』,我在那里等您。时间紧迫,祝顺利!——史密斯”
简讯简洁高效,带著典型的美式风格。秦易收起手机,没有耽搁,直接前往a区停车场。很快,他就在一排排鋥亮的汽车中找到了目標——一辆看起来饱经风霜、车身布满划痕和泥点的深灰色福特探险者suv,车牌號吻合。
他蹲下身,果然在左前轮挡泥板內侧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磁吸小铁盒。打开,里面躺著一把车钥匙。
拉开车门,一股浓烈的、混合著廉价空气清新剂、菸草和陈旧皮革的味道扑面而来。內饰同样陈旧,座椅的皮面多处开裂,露出下面的海绵。仪錶盘上落著一层薄灰。
秦易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他发动引擎,还好,运转还算平稳。设置好导航目的地——“落日牧场”(sunset ranch),距离机场大约两小时车程。
suv驶出机场,匯入宽阔的高速公路车流。公路两旁,是加州北部典型的景色:大片大片平整、辽阔的农田,在炽烈的阳光下闪烁著金黄的色泽;远处,是连绵起伏、覆盖著稀疏草坡和低矮橡树林的丘陵,在热浪中微微蒸腾著。天空高远得令人心慌,巨大的云朵如同凝固的白色岛屿,悬浮在无尽的蓝色画布上。空气乾燥而灼热。
这种辽阔、空旷、原始而充满力量感的景象,与东大沿海城市的拥挤喧囂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秦易摇下车窗,让乾燥的热风灌进车厢,吹拂在脸上。他贪婪地呼吸著这自由而陌生的空气,心中那片牧场幻象愈发清晰起来。快了!就快要到了!
按照导航的指引,他驶离了宽阔平坦的高速公路,拐上了一条狭窄得多的州级公路。路况开始变差,柏油路面变得坑洼不平,车身开始顛簸。两旁的景色也渐渐从农田过渡到更加荒凉的原野:大片的野草地呈现出一种乾旱季节特有的枯黄色,点缀著低矮、多刺的灌木丛。视野中开始出现零星的、用铁丝网围起来的牧场,能看到一些散落的牛群在远处缓慢移动。
又开了大约四十分钟,导航提示即將到达目的地。秦易拐上一条更加偏僻、几乎被车轮压成土路的岔道。道路两旁是高大的、蒙著厚厚灰尘的橡树,枯黄的野草几乎蔓延到路中央。车轮捲起滚滚黄尘,在车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
终於,在土路的尽头,一片略显开阔的坡地上,他看到了目標。
一道歪歪扭扭、锈跡斑斑的铁丝网围栏,勉强圈出了一大片土地。围栏的入口处,两根粗木桩上掛著一个饱经风霜、油漆剥落得几乎看不清字跡的木牌,依稀能辨认出“sunset ranch”的字样,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落日图案。
一个穿著褪色格子衬衫、头戴宽檐牛仔帽、身材高大魁梧的白人老头,正靠在一辆同样饱经沧桑的红色皮卡引擎盖上,无聊地踢著脚下的石子。皮卡旁边,还停著一辆沾满泥点的黑色雪佛兰suburban。
看到秦易的深灰色suv驶近,老头直起身,摘下牛仔帽,露出一头白的短髮和一张被加州阳光晒得黝黑髮红、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他的眼神锐利,带著审视的意味,打量著从suv上下来的秦易。
“秦先生?”老头的英语带著浓重的西部乡村口音,语速不快。
“是我。史密斯先生?”秦易伸出手。
“叫我史密斯就行。”老头和他用力握了握手,手掌粗糙得像砂纸,力量很大。他上下打量著秦易,眼神里带著毫不掩饰的怀疑。一个如此年轻、看起来风尘僕僕的东大年轻人,要买下这么大一片荒废的牧场?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是这里了,『落日牧场』。”史密斯戴上帽子,指了指身后那片广阔的土地,语气平淡,没什么推销的热情,“如你所见,地方够大,八百英亩(约合320公顷)。该有的都有,水源、草场、林地、一小片湿地,还有几栋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房子。”他顿了顿,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当然,也够荒。上一任主人是个固执的老酒鬼,欠了一屁股债,最后被银行收走,荒废了快两年。草长得比人高,围栏烂得连兔子都挡不住,房子?嘿,进去得小心房梁別掉下来砸著脑袋。”
秦易没有理会史密斯语气中的质疑。他的目光早已越过破败的围栏,投向牧场深处。
土地!辽阔无垠的土地!
枯黄和稀疏的绿色交织,形成一片广袤而略显萧索的原野,一直蔓延到远方覆盖著深绿色针叶林的丘陵脚下。地势平缓起伏,勾勒出优美的线条。远处,一条在阳光下闪烁著银光的河流蜿蜒流过,像一条镶嵌在黄绿画布上的缎带。更远处,是连绵的、覆盖著森林的丘陵,一直延伸到天边白雪皑皑的山脉轮廓。
空气中瀰漫著乾草、尘土、牲畜粪便和一种……自由旷野的气息。
荒凉?破败?是的,这里看起来確实如此。但在秦易眼中,这片广阔的土地却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它的骨架是如此的完美——开阔的视野,丰富的地形(草原、林地、河流、湿地),充足的水源!更重要的是,那份源自大地本身的、无拘无束的辽阔感,与他脑海中那片仙露带来的牧场幻象,產生了惊人的重叠!
一种强烈的、近乎血脉相连的归属感,瞬间攫住了他!
“去看看水源。”秦易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打断了史密斯准备继续吐槽的话头。
史密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这个年轻人如此乾脆。他嘟囔了一句:“希望你別被嚇著。”转身走向自己的皮卡,“跟上!”
两辆车一前一后,沿著牧场內部被野草覆盖、几乎辨认不出的小路,顛簸著向牧场深处驶去。车轮压过枯草和碎石,发出噼啪的声响,惊起几只躲在草丛中的不知名小鸟。枯黄的牧草確实长得很高,有些地方甚至超过了车窗。
开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传来隱隱的水声。绕过一片稀疏的橡树林,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颇为充沛的河流出现在眼前。
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水底光滑的鹅卵石和隨波摇曳的水草。水流不算湍急,在几处转弯形成小小的回水湾。河岸两边是茂盛的芦苇丛和一些低矮的灌木。几只水鸟被引擎声惊动,扑稜稜地飞向远处。
“这是『石溪』(stone creek),牧场的主要水源,四季不断流。”史密斯停下车,指著河水说道,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满意,“水质不错,上游是州立保护区,没什么污染。”
秦易走到河边,蹲下身,掬起一捧河水。水很凉,带著山泉特有的清冽。他尝了一口,甘甜纯净。不错!非常理想的水源!他抬头望向河流上游的方向,那片覆盖著森林的丘陵……如果幻象中的那条河源头也在山上……
“那边是?”他指著河流上游的丘陵。
“怀特山支脉,大部分是州有林地,保护得很好。放心,水源没问题。”史密斯解释道。
秦易点点头,站起身,目光扫过河岸两边还算丰茂的草场(虽然大部分也枯黄了),又望向远处那片地势稍低、看起来更加湿润的区域:“湿地呢?”
“在那边,大概一百多英亩。”史密斯指向东南方向,“以前是片不错的草甸子,现在水少了点,草长得乱七八糟,成了野鸭子和蚊子的天堂。”他耸耸肩,“清理起来是个大工程。”
秦易没说话。湿地意味著生物多样性,意味著潜在的独特价值。他心中快速盘算著。
“房子在坡上,视野最好,就是破得够呛。”史密斯发动车子,“最后看一眼?”
“好。”秦易回到车上。
车子沿著河边小路又行驶了一段,开始爬上一个平缓的土坡。坡顶,几栋建筑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主屋是一栋单层的、l型的原木结构大屋,屋顶的木瓦片残缺不全,巨大的观景窗玻璃碎了好几块,像空洞的眼睛。宽阔的木质廊檐下堆满了枯枝败叶,支撑廊柱的木头底座腐朽严重,整个结构看起来歪歪斜斜,摇摇欲坠。墙壁上的原木顏色暗淡,布满风吹雨淋的痕跡和霉斑。旁边是几间同样破败不堪的附属建筑:一个屋顶塌了一半的穀仓,一个歪斜的工具棚,还有一个锈得不成样子的牲畜饮水槽。
荒凉,破败,死气沉沉。用“废墟”来形容也不为过。
史密斯熄了火,靠在驾驶座上,看著眼前这景象,连嘲弄的话都懒得说了,只是撇了撇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秦易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缓缓走近那栋破败的主屋。脚下的木质台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他透过一扇没有玻璃的窗户看向里面:昏暗的光线下,是倾倒的家具、厚厚的灰尘和掛满墙壁的蛛网。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动物粪便的骚臭味扑面而来。
荒凉破败到了极点。
然而,站在这个坡顶,视野却豁然开朗!整个牧场,那条蜿蜒的石溪,远处的森林丘陵,更远处的雪山……尽收眼底!金色的夕阳正缓缓沉向地平线,將整个荒芜的牧场染上一层悲壮而辉煌的金红色!风从旷野吹来,带著乾草和自由的气息,吹拂在脸上。
就是这里!
秦易转过身,背对著那轮巨大的落日,面对著史密斯。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年轻却异常坚定的侧影。
“就是这里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旷野的风,“落日牧场。我要了。”
史密斯愣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掏了掏耳朵,瞪大眼睛看著秦易:“什么?小子,你认真的?你確定你看清楚了?这地方就是个无底洞!买下来光是清理垃圾、修整围栏、重建房子,就得再扔进去几十万!还不一定能弄好!银行急著脱手,標价是低,但那是陷阱!”
他挥舞著手臂,指著周围的破败景象,试图让这个看起来被冲昏头脑的年轻人清醒一点:“看看这!这他妈是牧场?这他妈是地狱入口!你会被拖垮的!年轻人,听我一句劝,我在这一行干了三十年!这种地方,只適合拿来拍恐怖片!”
秦易的脸上没有任何动摇。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眼中,跳跃著一种奇异的光彩。他迎著史密斯急切而困惑的目光,嘴角缓缓向上勾起,最终形成一个清晰的、篤定的笑容。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史密斯先生。”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地狱入口?不,我看到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沐浴在落日余暉中的辽阔土地,声音里带著一种近乎宣告的意味:
“我的应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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