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同意”,重逾千钧。它不仅批准了一份前无古人的规划图,更像是一声发令枪,宣告了中国基建史上一个狂飆突进时代的开启。

林晓东和他的“四纵四横”蓝图,被直接推到了风口浪尖。第一个目標,就是骨干网中最重要的一纵——京沪高速公路。

没有庆功会,没有表彰,林晓东和苏晴第二天就被派到了京沪线勘探难度最大的沧州段。这里是华北平原的腹地,也是典型的滨海冲积平原。迎接他们的,不再是龙脊岭坚硬的岩石,而是一望无际的盐硷地和脚下深不见底的软土。

临时搭建的工程指挥部,是一排活动板房,坐落在荒凉的盐硷滩上,海风一吹,门窗嘎吱作响,捲起的白色盐末呛得人睁不开眼。会议室里,烟雾繚绕,气氛比这片土地还要沉重。

桌子的一头,是林晓东和苏晴。另一头,是交通部派来的专家组,为首的是一位在国內桥樑和道路工程领域德高望重的老专家,名叫郑南山。

郑南山年近七十,头髮白,精神矍鑠。他扶了扶老镜,用手指敲著一份地质勘探报告,声音嘶哑:“林工,你的宏伟蓝图,我们都很佩服。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修。这份报告你看了吗?沧州段,往下挖三米就是淤泥质粘土,含水量超过百分之五十,承载力低得可怜。在这种地基上修高速公路,简直就是在豆腐上盖大楼!”

他身后的几位工程师纷纷点头,脸上写满了愁容。

“郑总工,我们做过试验段。常规的换填法,把淤泥挖出来,换上好土,成本高得嚇人。一公里路,光是处理地基的费用,就超过了两百万!我们整条京沪线要这么搞,那一千亿的预算,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我们试过强夯法,结果打下去的夯锤,就像是往稀饭里扔石头,噗通一声,连个水都看不见,周围的地面还跟著一起晃。”

“还有粉喷桩,效果也不理想,固化后的强度根本达不到设计要求。”

一个个失败的尝试,像一座座大山,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这些国內最顶尖的工程专家,面对这片看似平坦的土地,却束手无策。这比在龙脊岭打隧道,还要让人绝望。

林晓东一直安静地听著,没有插话。等所有人都说完了,他才缓缓开口:“各位专家的难处,我都明白。常规的方法,在这里確实行不通。”

郑南山哼了一声,语气里带著些许不满:“那你有什么高见?京城里的领导们,可是把宝都押在了你这个年轻人身上。我们这些老傢伙干了一辈子,也没敢想在烂泥地上修国家大动脉。”

林晓东没有被他的话激怒,他站起身,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我有一个方案,叫『真空预压法』。”他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画著示意图。

“简单来说,我们不往地基里『加』东西,而是从里面『抽』东西。我们先在需要处理的软土地基上,铺设一层密封的薄膜,將这块地完全罩起来。然后,通过管道和抽水泵,將薄膜下面的空气和水全部抽走,形成一个真空区域。”

“当地基內部形成负压,外部的大气压,就会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均匀地压在整个地基上。一个標准大气压,相当於每平方米承受十吨的重量。这种压力,会把软土中多余的水分,像挤海绵一样,通过我们预设的排水通道给挤出来。水被抽走,土体自然就变得密实、坚固。整个过程,成本只有换填法的五分之一,工期能缩短一半以上。”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闻所未闻的理论给震住了。真空?大气压?这听起来不像是土木工程,倒像是物理课。

郑南山愣了半天,才皱著眉头问道:“真空……预压?这……这是什么理论?哪个国家的规范里有?”

“目前还没有哪个国家的规范里有。”林晓东坦诚地回答,“这是八十年代末,荷兰科学家提出的一个概念,目前还停留在实验室阶段。但理论上,完全可行。”

“实验室阶段?”郑南山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林晓东同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京沪高速!是国家一號工程!你竟然想用一个还在实验室里的东西来做试验?出了问题谁负责?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我负责。”林晓东的回答,简单而坚定。

会议不欢而散。郑南山带著他的专家组拂袖而去,临走前撂下一句话:“简直是胡闹!我不同意!我这就给部里写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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