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龙脊岭的实地验证（下）

试验成功的欢呼声，在潮湿的隧道里迴荡了很久，却没能完全驱散刘振华心头的疑云。他承认，林晓东那手“预注浆”玩得漂亮，像个魔术师，凭空就把那股汹涌的地下水给变没了。可龙脊岭这条巨龙，远不止会喷水这么简单。

“林工，你这招確实是绝活。”庆功的晚饭上，刘振华端著搪瓷缸子，灌了一大口烈酒，辛辣的液体让他黝黑的脸膛泛起一层红光，“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们现在碰到的，不光是水，还有瓦斯！那玩意儿看不见摸不著，可比洪水猛兽厉害多了。你那个钻孔预报，能探出瓦斯来吗？”

旁边几个老技术员也纷纷附和。

“是啊，刘工说得对，瓦斯浓度天天超標，通风机开到最大都不管用。”

“前几天掘进队有个小伙子，就因为瓦斯中毒，现在还在卫生所躺著呢！”

“理论是好，但工地上的情况千变万化，一步走错，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这些话，像一盆盆冷水，浇在刚刚燃起的热情上。施工队的工人们，看林晓东的目光，又从敬佩变回了审慎。他们相信亲眼所见的东西，那个被堵住的涌水点是事实，但看不见的瓦斯，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林晓东没有辩解。他知道，在这些用生命和岩石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工程人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只有事实，只有无可辩驳的成功，才能让他们真正信服。

第二天，坏消息就传来了。

“报告！前方b3段掌子面，瓦斯浓度瞬间飆升，已经超过安全閾值三倍！所有人员已紧急撤离！”一名安全员满头大汗地衝进临时指挥部，声音都在发颤。

指挥部的气氛瞬间凝固。

刘振华一把抓起桌上的图纸，脸色铁青：“b3段？那里的地质勘探报告不是说岩层稳定，是整块的岗岩吗？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瓦斯？”

“林工，”他转过头，语气里带著压抑不住的焦躁和质疑，“你那个超前预报，现在还能用吗？这可不是书上写的標准情况！”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晓东身上。这一次，质疑的意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林晓东走到地质图前，看著那个被標记为b3的区域，脑海中，未来那份血淋淋的事故报告再次浮现。他记得很清楚，b3段，正是龙脊岭隧道施工中，第一次发生瓦斯爆炸的地方，那场事故，带走了三名年轻工人的生命。

“我要亲自下去看看。”林晓东的声音很平静，但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行！”马国强队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下面太危险了，瓦斯浓度那么高，一点火星就可能引爆，你不能去冒险！”

“马队长，我是这个技术方案的提出者，如果连我都不清楚现场情况，那还谈什么解决问题？”林晓东看著他，“放心，我有分寸。”

他开始穿戴笨重的下井装备。苏晴一言不发，也默默地从墙角拿起一套最小號的工装和安全帽，利落地穿在身上。她的动作，就是最坚定的支持。

刘振华看著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平静得可怕，一个沉默得坚定，他咬了咬牙，抓起自己的安全帽：“娘的，要去一起去！我倒要看看，这龙脊岭的石头里，到底藏著什么妖魔鬼怪！”

b3段的掌子面，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怪味。手持瓦斯检测仪发出持续而尖锐的蜂鸣声，提醒著此地的极度危险。

林晓东没有理会那些警告声，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地质队员，拿著地质锤，在岩壁上仔细地敲击、取样。他甚至让技术员取来了岩芯钻机，在绝对安全保障下，钻取了最新的岩芯样本。

昏暗的矿灯下，他將一块刚取出的岩芯放在手心。那不是勘探报告中所说的纯粹的岗岩，岩石的断面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纹路。

“这是…辉绿岩侵入体！”林晓东喃喃自语。

“什么绿岩？”刘振华凑过来，一脸不解。

“这是一种火成岩，在形成过程中，会裹挟大量的地层原生天然气。”林晓东举起那块岩芯，语气变得严肃，“原本地质报告里完全没有提到这种岩体的存在！我们的钻探，很可能正好打穿了一处被辉绿岩包裹的巨大瓦斯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