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清出发了。
临行前,有几个年纪大的男人拎了些乾粮,装在草蓆缠紧的包裹里,还有两个妇人端来瓦罐水,里头只剩两瓢,水底清得见影子,沉著浮著几片从锅底捞出的薄茶叶。
“这点吃食……道长到了山上,要是能……”其中一人囁嚅著说。
“要是能找到点原先的东西……就算不能全带回来,能给我们说个下落也成。”另一个接话。
“人……人也一样,能活著回来一个是一个。”低著头的妇人声音很低,手指一遍一遍地擦著罐口。
黎言清没说话,接过包裹时只轻轻点头。
村子里太苦,苦到人不敢大声求什么。
出了李家村,山脚下是一道断流多时的河道,黎言清没走正道,而是循著曾有人走过的山逕往北而行。
这条小道多荆棘,崖边碎石滑坡,一不留神就得滚下去。
不过他也不急。
这一身行头被磨得够呛,道袍上沾了土,剑鞘也被藤蔓刮掉些皮。
他却像不在意,只顺手把那包村民给的东西往后挪了挪,黑油纸伞缠在伞绳上,吊著那一串铜钱晃晃悠悠地响著,像是给他一路伴奏。
山风里偶尔能吹来几声鸟叫。他走得慢,是在想著事。
这边的时间,和现世还真没规律。
上回在兰陵呆了两三月,回现世那头不过几天。
这次在深城里折腾了那么久,回来居然也才过去了一两个月。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黎言清也不是没回兰陵去看过。那破庙还在,庙外长了不少杂草。香火自然是断了无人续,摆的香案,也早干透了。
庙前土堆上插著一根木牌,歪歪斜斜写了个名:
“黎言清”。
就这么几个字。黎言清站在那牌前愣了半天,手指捏著香火纸卷,最后也没点,扔回了袖口。
黎言清一脚上去把那破木牌踹倒,有好声没好气的笑骂道:
“这便宜师父,还真当我死了,这牌子看著就晦气。”
黎言清重新下山,一路行脚,没了兰陵城的庇护,也没什么落脚的道观。
沿路遇见点事,也管上一管。
妖杀得,人自然也杀得。
有人说他是侠士,也有人说他是疯道。
不过,青阳这道號也算是王渊虹给自己留下的,既然好用,黎言清也不拒。
符籙三十二式在手,熟得倒也快。
他本来就会些法门,那三十二式不过是脑子里突然多出的熟路,用起来得心应手,反倒让他应付这乱世顺了许多。
他不是圣人,也没打算行什么拯救世间所有人,也没那个能力,只是將眼前事解决。
就是走到哪儿,顺手管点事。
一来可以练练手,还可以再多熟悉一下这个世界,二来,希望青阳的名声早点传出去,让那便宜师父知道自己还活著。
眼前这寨子,也是一样。
而且他也有揭了些官府的通缉单,其中就有这夏日蝉。
黎言清顺著山逕往前走了一段,地势逐渐陡峭。
寨子方向已在目中,隔著一片林间低谷,山石凿出的栈道隱约可见,有人影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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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绕过一片乱石坡后,前方山势陡起。
黎言清站在一棵斜斜的老柏树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寨门上。
寨子建在两山之间,一道天然的夹谷口上,两边石壁高耸,像两扇未合的石门。
寨门是后来搭建的,木头刷过桐油,还算新,四周钉著些不知哪来的兵器零件,门上左写:清风,右写:朗月。
门前有两个守卫,一个倚著长矛,一个蹲在地上剔牙,见他过来,先是一愣,继而一哂。
“哟,站住,哪来的破落道士?”
“还带伞呢,不会是来看风水的吧?”
黎言清打量了下这两个守卫,没接话,反倒缓缓往前走了几步,从道袍里摸出一小把珠子来,亮晶晶的,在指尖晃了晃。
“听闻寨主豪气干云,贫道一路寻来,想投名下效力。这是见面小礼,聊表心意。”
他说著,把那几颗珠子丟给了守卫。
那是几枚玻璃珠子,成色还可以,晶亮圆润,折光时像有彩光流动,拿在手里乍看还真像点什么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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