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一看,一笔笔清晰的记录,一行行详实的数据,让他这个常年跟钱粮打交道的郡守,瞬间皱起了眉头。
“广陵县,大夏历三百二十七年,夏,清河决堤,淹田三百亩,朝廷拨银一万两修缮。”
“大夏历三百三十一年,夏,大汛,县衙支银八千两,征民夫三千人,加固『响水湾』河堤,耗时一月。”
“大夏历三百三十六年,夏,暴雨,下游『石门村』被淹,颗粒无收,上报郡府,请调三千石粮食賑灾……”
陆青言的声音,適时地在他耳边响起,如同解说,更如催促的鼓点。
“大人请看。这本用度册上,清清楚楚地记载著,我广陵县,几乎每隔三到五年,便会遭遇一次夏汛。每一次夏汛,都是一场对县衙財力的巨大考验。”
“为了保住清河两岸那数万亩的良田不受淹没,家父在任期间,每年都要从那本就不宽裕的县衙用度中,挤出近两成的银钱,用来徵用民夫,採买石料,加固和修缮河堤。”
近两成!
张承志的手指,猛地在帐册上一个惊人的数字上停住了。
他的心,也跟著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一个县两成的財政,都扔进了河里,这是何等恐怖的消耗?
而这,还仅仅是预防的成本,一旦决堤,那就是数万两的修缮费用和数千石的賑灾粮食。
这些钱,这些粮食,最终都要从他郡守府的帐上划拨出去。
一股寒意,悄无声息地从张承志的脚底升起。
他终於明白,陆青言想说什么了。
此刻,陆青言的声音,不再平缓,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锋芒毕露!
他的目光灼灼,死死地盯著张承志,仿佛要將他心中最后一点犹豫彻底斩碎。
“李家將泄洪滩涂,改建为他们所谓的『灵田』。为了防止灵气流失,其地基必定要用阵法加固,坚逾钢铁。看似是开垦了荒地,利於仙门,实则,他们是在用修仙者的手段,人为地、永久性地堵死了我清河唯一的泄洪之口!”
“学生想请问……”
“今夏若是再发大水,那数以亿万的滔天洪水,奔腾而下,到了『响水湾』这个拐点,却发现往日可以宣泄的滩涂,变成了一堵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那洪水,將往何处去?!”
“无处宣泄的狂涛,必將在瞬间衝垮下游那本就脆弱的堤坝。届时,广陵县下游数个乡镇,万亩良田,將会在一夜之间,尽成泽国。”
“数万百姓,將会流离失所,沦为嗷嗷待哺的灾民!”
话音至此,整个公堂,已是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陆青言描绘出的那幅可怕景象给嚇住了。
就连那些原本看热闹的乡绅,此刻也面色惨白。他们的田地,可大多都在下游啊!
之前这李家要搞这桩事的时候,恨自己被李家的说客蒙了心,要真是发了大水,那自家的田地……
想到这,那些乡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而李正源的脸色,也是骤然变了。
他猛地站起身,指著陆青言厉声喝道:“你……你休要在此妖言惑眾,不过是区区夏汛,何至於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