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穿越亡者之地

风是冷的。

黎明前的风,总是带著寒意。

莱昂从梦中醒来时,营地还在沉睡。

外面只有火堆里“滋滋”的微响,和远处马匹的喘息声。

帐篷里的空气很闷,带著血液与药草味混在一起的腥甜。

他坐了起来。

胸口那块晶体泛出一点柔光,像在呼吸。那光很淡,却足以照亮周围。

莱昂伸手,將斗篷从一旁拿起。

布料冰凉,沾著一层夜里凝的薄霜。

他把斗篷披在肩上,又將角落的剑鞘拿起。

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响。

罗德里克那边还在打鼾,声音闷重。

阿兰睡得浅,侧身靠著角落。

莱昂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出声。

他从腰间取下自己的军团长令牌,放在桌上,算是一种交代。

他拉开帐门。

夜风涌了进来,冷得像刀。

外面的天呈现出一种灰蓝的顏色。

营地在夜色中异常寂静。

火堆早已半灭,士兵们或躺或蜷缩,仿佛一具具睡著的尸体。

那些临时搭起的木桩和盾牌堆,依旧挡在外圈,看上去像一排歪斜的墓碑。

莱昂牵出自己的马。

那匹马在黑暗里轻轻打了个响鼻,似乎认出了他。

“走吧,”莱昂低声说,手在马颈上拍了拍。

他没再回头。

黎明尚未完全到来,东边的天只透出一点淡白。

当他走出营地的最后一道营门,远处丘陵上的旗帜在风中抖动,旗布边缘残破,已经分不清顏色。

一瞬间,莱昂忍不住停了一下。

“罗德里克不会喜欢我这么走,”他低声说,“不过————他骂我也没用了。”

风带走了这句话的尾音。

他轻拨韁绳,马开始加速前行。

一他没有再回头。

清晨的光灰白无力,仿佛太阳也不愿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多做停留。

莱昂沿著北行的旧路慢慢前行,他放慢速度,让马自己踩著熟悉的节奏走。

空气里瀰漫著烧焦的味道—一那是昨日战场残留下的气息,延绵不散,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块被炮火掀开的焦土。

他拉起斗篷的帽檐。

风一阵紧接一阵,吹得人脸发疼。

路边有断裂的车辙,破碎的盔甲碎片,被烧黑的战靴,还有几根半埋的枪桿。

莱昂下马,蹲下身。

那破甲上有一个凹陷的印记,形状怪异,像被什么尖锐的骨爪撕开。

他伸手摸了摸,冰冷刺骨。

显然,这些东西是之前散去的那批亡灵留下的。

远处,一片灰影在移动。

他抬头,看到几具行尸正缓慢走过,拖著不协调的步伐,往北方走。

它们没注意他。

莱昂重新牵马上路。

过了片刻,又遇到几只骷髏,肩並肩,手里还握著残断的武器。

它们的脚步整齐,动作僵硬。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剑柄。那几具骷髏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连头都没偏一下。

“奇怪。”

莱昂喃喃道。

他又碰到更多的亡灵。

它们的数量比之前多了几倍,有的成群,有的独行。

行进的方向,却出奇一致—都往北方而去。

他压低身体,观察了一阵。

这些亡灵与他擦肩而过,近得能闻到那股带腐味的冷气,可它们没有攻击,就好像根本看不见他。

胸口的晶体在斗篷下发出一点温光。

那光一闪一闪,似乎与那些亡灵的魂火形成了某种微妙的“排斥”。

莱昂抬手轻触那晶体。温度很暖和,和周围这片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你在护著我,是吗?”他轻声道。

晶体没有回应,但那光跳动得更明显了一些。

他没有再说话。

只是架马慢慢踏上北行的路。

傍晚时分,莱昂在一处废弃村落外停下。

石砌的井台倒塌了,屋顶半塌。风穿过空门,发出呜咽的声音。

莱昂翻身下马,推开一家木屋的门。木板碎裂的声音在寂静里显得刺耳。

屋里空荡荡。

地上没有血跡,也没有尸体。

连生活的痕跡都被抹得乾乾净净。

他环视了一圈,又推开另一家的门—一—同样的空旷。

没有爭斗的痕跡,没有逃亡的凌乱。像是所有人同时消失,只留下这些空壳。

莱昂站在街口。

也许是逃了,也许是成为了那些亡灵的一员,他这样想到。

天色渐黑,远方的山脊被暮色吞没。

他牵马离开村子。

路上有一具翻倒的马车。

车轴断了,货箱被掏空。

靠近一点看,车底下有几道奇怪的拖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著往北。

他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去追,只重新上马。

风带著尘土,拍在脸上像细砂。

几天后,他远远望见王都的影子。

那是瓦伦西亚的心臟,他曾在那接受封爵、听命、出征。

如今却如同一座死城。

城门紧闭,城墙在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沉重。

城头的守卫影子稀稀落落,火把也没有往日那样明亮。

城门前的道路两侧,曾经热闹的驛站如今空无一人,连鸟兽的踪影都看不见o

莱昂勒住马,停在一处高坡上。

风里传来铁链的摩擦声,是吊桥在晃。

他望著那座城。

薇拉就在城里。

“无论多久,瓦伦西亚的蔷薇永远为你盛开。我会在这里,等你带著胜利,或者————只是带著你自己,回来。”

她坚定的模样在莱昂脑海里闪过。

他不知站了多久。

“你该是安全的吧。”他喃喃道。

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他犹豫过—一是不是该绕回去,至少带回些消息?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念头。

莱昂握紧韁绳,指节发白。

最终,他还是没有改变方向,继续沿路北上。

再往北走,到了瓦伦西亚的北方边境,天气便彻底变了。

空气乾冷到极点,呼出的白气下一瞬便凝成雾。

——

到了黄昏,第一场雪下来了。

雪粒细小,打在盔甲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落地即化。

莱昂裹紧斗篷。

他能感觉到,隨著一路向北,气温正变得越来越冷。

但这样的气候其实並不自然,如今早已不再是冬季,而是春季。

按理说,以往的这个时候,远远没有这么寒冷才对。

夜色降临,他找到一处破旧的驛站落脚。

屋里冷得像冰窖,他点起火,把斗篷掛在火堆旁边晾著。

父亲留下的晶体掛在他胸前,光芒比白天更明显,柔和却坚定。

莱昂脱下手套,双手靠近火堆。

热度刚刚渗进指尖时,他忽然感到一阵不適。

那种感觉来自体內——像有两股力量在相互排斥。

他皱眉,闭上眼,试著去引动体內的骑士之力,想看看反应。

不出所料,那熟悉的力量还是没能聚起来。

但与以往不同,这次並非一无所获。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冰凉的波动,在胸腔里忽然乱成一团。

像有什么在体內咬合、翻滚。

莱昂闷哼一声,单膝跪下,手按在地上。

地上很冷,但这冷反而让他清醒。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剑,咬紧牙关,再次尝试。

骑士之力在体內游走了一圈,隨即变成灰黑色的流光,从掌心逸出。

那光滑过剑身时,带著一股寒意。

莱昂愣了几秒,缓缓抬起剑。

那层灰黑的能量贴在剑刃上,细密地流动,如烟似雾。

他试著抖了下剑,能量並没散去,反而越聚越浓。

莱昂盯著剑刃上的能量。

这种气息他太熟悉了。

—一在之前的大战中,在亡灵战主的身上。

这是死亡之力。

他握著剑,掌心渗出冷汗。心口有一种冰冷感,从脊骨一路爬到后颈。

片刻后,死亡之力自行散去,剑身又恢復原状。

他盯著自己的手。皮肤下的血管有一瞬间变成黑色,像有阴影在其中流动。

这力量正在侵蚀他。

不————不是侵蚀,而像是————在转化。

莱昂闭上眼,感受著体內力量的流动。

骑士之力的光辉正一点点被阴影吞噬,纯白的能量被染上黑色的脉络。

——这是瓦萝拉的手笔。

在永冻之森中昏迷的那段时间,她曾靠近过自己。那一刻的记忆模糊而断裂,像被抽走的片段。

但如今他几乎能確定,那时她在他体內留了什么。

一粒“种子”。

这颗“种子”正在甦醒,正在逆转他的本源,將骑士之力的根基一点点重塑为死亡之力的形態。

——难怪。

难怪那之后自己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按理说,以绝阶骑士的体魄,即便失去了骑士之力,也不至於这么快就变得像如今这样虚弱。

原来,自己的力量不是被夺走或被封印,而是在被逆转。

逆转为亡灵所独有的死亡之力。

他抬起手,盯著掌心。微光从皮肤下透出,是灰黑色的脉线。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莱昂心底浮起一个念头一当骑士之力彻底被转化为死亡之力,他会不会————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亡灵。

火光摇晃,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胸口的晶体又发出微光,体內的那股冷意被迅速压制。

暖意重新扩散,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將他从边缘拉了回来。

莱昂低声道:“你还在护著我,是吗?”

晶体没有回答。

他沉默了一阵,把剑插回鞘中,靠著墙重新坐下。

外头的风呼呼地吹,门板轻轻晃动。

夜半时,他忽然被一阵声音惊醒。那声音细若蚊鸣,从远处传来,像是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火堆只剩半截余烬。

晶体的光在黑暗中微微跳动。

莱昂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白茫茫一片。

雪地上,站著一排亡灵。

十几个,也可能是二十个。

它们一动不动,方向一致,整齐地面朝他所在的屋子。

这景象安静到诡异。

莱昂手按剑柄。

他没有害怕,只是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在看。”

那些亡灵没有反应。

风从它们之间穿过,掀起雪尘。它们的影子在雪地上晃了晃,却始终没有靠近。

火焰“噼啪”地响了一下,屋內的光又亮了半分。

很快,那些身影又消失不见。

莱昂缓缓放开剑柄,回到火堆旁。

他把晶体从颈上取出,握在手中。温度暖和,光晕轻微跳动。

火光摇曳,他的脸被照得明暗不定。

屋外,雪下得更密了。

天亮得很慢。

雪依旧没有停,只是变得更细,像天上撒下的灰。

莱昂再次上路时,风比昨天更冷。

——

驛站外面那些亡灵的脚印,在夜里被雪填平了,仿佛从没存在过。

他骑在马上,裹紧斗篷。

呼出的气化成白雾,在风里散开。

这条北上之路,他之前便已经走过两次。

一次是作为瓦伦西亚的特使,隨塞尔维安帝国的皇太子阿尔布雷希特北上。

另一次,是他在霜冠要塞的梦魔中醒来后,再度南下归国。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熟悉沿途的每个岔口,哪条路容易陷车,哪里可以补给物资,甚至记得他们之前曾扎营过的地点。

茫茫大雪之中,只能听见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

抓著韁绳的手指被冻得僵硬,莱昂从怀里摸出那块晶体,放在掌心里。

这是父亲在这世上最后残留的痕跡。

“要是你在这,该怎么说我呢?”

他轻声问道。

“责备我不知死活?还是说“这条路没有回头的余地”?”

风没给出答案。

中午时分,雪暂时停了。

莱昂在路边的空地上歇脚,卸下行囊,从包里掏出一块早已冻硬的麵包。咬下去像嚼石头。

他靠著一截枯树吃了几口,又拿皮袋灌了口冰水。冷得喉咙生疼。

远处山脊上,有几只禿鹰在盘旋。它们不叫,只一圈圈转,仿佛在等某个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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