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新的机会(6000字)

陈光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目光沉稳地扫过每一张风尘僕僕的脸,用的依旧是温软的瑞安腔,“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周师傅他们过的难处,我晓的。“

“没证寸步难行,无仓如无根浮萍,无货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地人排挤欺生,这些苦头,你们怕也尝过,或者正担心著。”

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眾人心窝,引来一片沉重的嘆息和点头。

“光明的加盟计划,周师傅他们按了手印,就是咱们温州同乡在这闽地山头,互相帮扶、一起闯荡的凭证!”陈光明声音不高,“担保办证、仓储共享、统一配光明牌的好货,这些条款不变,你们来了,只要身份核验清楚,品性可靠,不偷奸耍滑、不卖假劣,一样能加入!”

他拿起那份按满红手印的加盟条款,指著新增的第五条和第六条,逐字解释。

“这不是空话!”陈光明语气认真,“周师傅他们在磻溪镇被本地货郎堵路压价,是附近柘荣乡跑货的老乡连夜赶过来撑场子,报回店里,林正带人过去交涉,才把事情平了,这就是同乡互助,这就是咱们抱成团的好处!”

周大山立刻站出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激动:“陈老板说的对,以前咱们是散沙,谁都敢踩一脚,现在不一样了,背靠光明牌,同乡有照应,走路腰杆都硬!”

“我那箩筐里的注塑凉鞋,走到哪里都抢手,为啥?牌子硬气,老百姓信得过,这比咱们以前挑那些针头线脑强百倍!”他拍著胸前崭新的、印著“光明货郎”字样的布標,那是林正统一发下来的標识。

李阿土等人听得眼睛发亮,呼吸都急促起来。

担保办证、仓房落脚、光明牌好货、同乡撑腰·

“陈老板,信咱温州老乡!”李阿土粗糙的大手高高举起,“俺李阿土一家子,愿意按手印,跟著您干,跟著同乡兄弟们一起於!”

“我也愿意!”

“算我们兄弟仨一个!”

群情激昂。

林正早有准备,立刻拿出厚厚一叠新的加盟协议和红印泥。

昏暗的油灯下,一只只黝黑、粗糙、沾著泥土或老茧的手指,带著对未来的全部期冀,郑重地、用力地摁在粗糙的纸面上。

鲜红的指印,如同燃烧的炭火,一个接一个落下,密密麻麻。

接下来的日子,福鼎直销店的后院彻底沸腾了。

原本两间免费提供的偏房仓房根本不够用,货物堆到了屋檐下,夜里更是挤满了轮流歇脚的货郎和他们的家眷。

打地铺成了常態,但没人抱怨,比起露宿破庙桥洞,这里已是天堂。

陈光明当机立断,让林正在附近又买下两间稍大些的民房,专门用作集体仓房和临时落脚点,费用由加盟货郎们按人头均摊一点,大头还是直销店补贴。

虽然依旧拥挤,但总算有了基本的秩序。

人员骤然增多,管理挑战陡增。

新来的货郎们手艺、体力、对闽地的熟悉程度参差不齐。

陈光明刻將“统培训”这条落到实处。

他让经验老到的周大山、李阿土带头,利用早晚时间在后院空地上开小课。

林正主讲如何与不同口音的村民打交道,如何介绍光明牌鞋子的优点,如何处理简单的售后问题。

周大山则示范如何用最朴实的语言,掰鞋底、扯鞋帮,展示光明牌货真价实的质量,打消村民疑虑。

更重要的是“信息互通”的落实。

陈光明让人用厚纸板做了个大本子,掛在仓房最显眼位置,標题醒目的光明货郎信息簿。

他亲自定了规矩。

哪个村哪种鞋卖得快,需求量大概多少,记下来,按价值高低记“信息分”,年底可换钱或抵货款。

哪个村镇集市大、位置好、缺固定卖鞋卖百货的,记录下来,同样记分。

发现有人仿冒光明牌鞋子,立刻记下地点、样式、价格,这是重点,记高分!

路上遇险、被本地人排挤、伤病等,及时记录,附近货郎必须援手並报店。

所有信息必须真实,乱报扣分。

李阿土的儿子李水生,十五六岁,读过几年书,字写得端正,被大家推举为“信息簿”的记录员。

每天傍晚,货郎们归来,后院就成了最热闹的情报交换站。

“水生,记上,点头镇东头村,娃子多,我带去那二十双童鞋,半天就抢光了,几个大娘问还有没有小码的!”一个刚回来的货郎灌了口水,大声喊道。

“水生哥,白琳镇三岔口那地方,逢三六九大集,人老多了,我看供销社旁边有个空铺面关著,要是能租下来开个点,肯定行!”另一个年轻货郎补充。

“还有还有!”周大山挤过来,脸色凝重,“管阳镇李麻子那伙人又在传瞎话,说咱光明的鞋底掺了纸板,穿不久,肯定又是永兴那帮孙子背后捣鬼,水生,记下,仿冒线索,管阳李麻子!”

信息像涓涓细流匯入信息簿,迅速转化为陈光明和林正的决策依据。

童鞋需求猛增?

立刻让余安打电话回瑞安厂里,加大童鞋生產比例。

白琳镇適合设点?

林正马上去打听那空铺面的情况。

永兴造谣?

林正立刻组织周大山等熟悉当地的老货郎,去管阳镇及周边村落,用最接地气的语言,把永兴老板吴德彪在温州搞代工联盟用烂料坑人、被工商罚得差点倒闭、现在跑到闽省换马甲继续坑人的“光辉事跡”,一遍遍讲给歇脚喝茶的乡亲们听。

同时,一批批印著“光明牌,三个月內坏了包修包换”承诺的小卡片,隨著货郎的担子,插到了每个坳的农家门缝里。

“一人带一人,老乡帮老乡”的条款,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陈光明预期。

李阿土安顿下来没几天,就托回乡探亲的同乡捎信回水头镇老家。

十天后,他的堂兄李阿木带著妻儿和两个本家侄子,风尘僕僕地出现在了福鼎直销店门口。

李阿土拍著胸脯为堂兄一家担保,“陈老板,林经理,这是我亲堂兄,老实本分手艺人,在家也是做鞋面的,绝对可靠!“

没过几天,永嘉桥头那对钮扣兄弟的父亲王老汉,也领著家里的小女儿和一个远房表侄来了。

老人佝僂著背,“俩小子写信回去,说跟了陈老板,有证有仓有靠山,活得像个人样了,老汉我还能钉几个扣子,丫头也能帮著理货,表侄有力气能挑担,求陈老板给条活路。”

王老汉说著就要跪下,被林正眼疾手快扶住。

这种滚雪球效应越来越强。

仙降南村的、平阳萧江的、瑞安塘下的—

越来越多的温州老乡,或收到家书,或听到回乡货郎的口信,拖家带口,从温州地区的各个乡镇涌向闽省,目標直指福鼎这个小小的桥头堡。

后院租下的两间民房也很快爆满。

后来的,只能由先到的老乡帮忙在附近更偏的巷子里租便宜民房落脚,互相帮衬著安顿。

人员激增带来了新的问题,也催生了更自发的互助。

妇人们聚在一起,自发组织起“伙食团”,轮流用后院角落临时搭起的土灶做饭,大锅饭虽然简陋,但热乎管饱,成本均摊,比各自啃冷乾粮强百倍。

有手艺的,像王老汉,开始在后院角落支起小摊,免费帮老乡们修补箩筐、钉扣子、

缝补衣裳。

几个带孩子的妇人,也自发轮流看管一群半大孩子,让他们在角落里玩耍、识字,免得乱跑出事。

一种基於乡情和共同利益的、朴素的自治互助模式,悄然生长。

陈光明將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让林正把后院最大的一面墙清理出来,掛上了一张巨大的闽东地区简易地图。

地图上,原本只有福鼎县城一个红点。现在,以福鼎为中心,一条条细密的红线开始向外辐射。

每一条线,每一个点,都代表著一个温州货郎的足跡,一个信息反馈,一个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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