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场上素以严谨知名的中书舍人南直劲,竟然“不小心”碰碎了价值连城的水晶瓶,龙颜一怒,他被扣押在了倦侯府。
南直劲当中书舍人的年头更长一些,可毕竟职位不高,他的遭遇没有引起特别大的反响,纵有议论,大家对水晶瓶也比对人的兴趣更大一些。
据说那只水晶瓶是开国太祖南征北战时,从陈齐夺来的战利品,生前极为喜爱,经常拿来鉴赏,驾崩之前曾想带入陵墓,在最后一刻却改了主意,专门留下旨意,要求后世子孙务必好好保存,不可令其蒙尘失色……
这种故事不可能记载在国史里,其真假谁也说不清,讲述者却信誓旦旦,听者心痒难耐、叹息连连,遗憾自己从此失去了鉴宝的机会,好像他一直没去欣赏水晶瓶只是因为没时间。
议论的最后,众人才会提起那位倒霉的中书舍人,一致认为他罪有应得,而且再也出不来了。
中书省倒是因此惊慌失措,中书监、中书令等大小官员十几人,次日中午赶到倦侯府请罪,总算得到皇帝的原谅,免去他们的用人失察之罪,中书监最后委婉地提出,能不能将南直劲交给有司法办。
韩孺子从头至尾就没说过几句话,对中司监的请求也跟没听到一样,挥挥手,让太监们将中书省官员撵了出去。
中书省还有正常职责要履行,其他官员都走了,中书令留在大门口,想尽办法,终于请出一位比较接近皇帝的人。
晁鲸上前道:“百姓穷,连皇帝也穷,钱都在当官儿的手里,就在刚才,那个叫什么的中书令,许诺说要送我一口熬药的金锅,今晚就送。那他手里必然还有更大的金锅,至于地位更高的官儿,就得有金船、金房、金宫殿了吧?陛下可就惨了,只有一个金贵妃,还没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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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轮到晁鲸一愣,“啊?啊,黄金釜……就是金锅吧?是啊,的确需要,那东西专治失眠——缺,太缺了。”
“陛下不是欠下一屁股债嘛,我听说最近有商人专门进京要债来了,是不是?”
韩孺子笑着摇头,问道:“中书令贿赂你,是要你替南直劲求情吧?”
韩孺子笑道:“真是难得,说来听听。”
晁鲸向府中走去,张开双臂,比划金釜的大小,一开始只是小药罐,不停扩张,最后变得跟鼎一样大,作势掂了两下,摇摇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抱不动,突然张嘴咬了一口,一路傻笑进府。
“对啊,反正他们有钱,抓一个中书舍人就送金锅,再抓百十来个,还债的钱不就都有了?”
“嗯,有一些。”
晁鲸想了一会,“帮忙不是不可以,可我都不怎么认识你……”
中书令回以大笑,拱手告辞,心里轻松不少。
中书令吓了一跳,急忙道:“难道水晶瓶里还有别的说法?”
“南直劲在中书省任职时间最长,熟悉各种规矩,很受中书监大人的器重,经常要找他征询意见,所以……”
中书令想请晁将军吃饭,被拒绝,想另找僻静的地方谈话,也被拒绝,最后只好将晁将军拉到一边,离大门口远些,先是夸赞一番,读了几十年的书这时派上用场,晁鲸虽然一多半都听不懂,但是咧着嘴笑,极为受用。
“你的妙计……”韩孺子刚想嘲笑两句,突然改了主意,仔细思考了一会,“绑架”大臣勒索赎金这种事当然不能做,让大臣帮着还债也不可能,那相当于跟朝廷决裂,皇帝今后连规矩和惯例的好处都享受不到了,得不偿失。
“你没听说那水晶瓶的来历?”晁鲸惊讶地问。
普通百姓或许相信这种事,中书省天天跟奏章、圣旨、诏书这些东西打交道,哪能被骗?可他不能说不信,只好道:“那瓶子打碎了,遗诏找到了吗?”
“宫里?”
可晁鲸的主意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韩稠?”
“我想出一条妙计!”晁鲸闯进书房,兴奋地大声说。
中书令脸色微变,“是是,坊间传言,晁将军继续说。”
皇帝替天下流民接下所有欠条,同时也掌握着不少商人贿赂官员的证据,打算必要的时候杀鸡骇猴,可欠条当中也有不少是正常借贷,少府必须要还,如今来要帐的大都是这些商人。
中书令最后问起,皇帝为何对水晶瓶如此在意,以至于将一名中书舍人扣下,不准有司参与?
“我说遗诏在瓶内吗?”
终于,勋贵侍从们都离开了,不管认不认得晁鲸,都向他点头致意。
“送礼干嘛?大人愿意跟我交朋友,是我的福分,请我喝酒就够了,咱们用普通的杯碗,不用黄金的,那东西太小,拿着却太沉,不合手,哈哈。”
“那我的妙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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