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势如破竹，冲破了敌军的阵线，快速冲向晋城，战场上声响震天，鼓声显得更微弱了。可北军还是越来越少，匈奴人并不急于将猎物一口吞下，忽进忽退，引诱北军射箭，除了不允许北军靠近城池，其它方向看管得都不严密。
“陛下，让我出城吧，不杀出一条血路，我绝不活着回来！”樊撞山再次请命。
“传代国都尉邓粹。”
“你们都下去吧，任何人不得开门出城。”韩孺子说。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这支北军轻装而来，连布阵的车辆都没带，每人的随身箭矢至多二三十支，坚持不了多久。
城门楼上，韩孺子下令停止击鼓，北军既然已经参加，就不能再用退兵之令让他们迷惑，“准备开门迎接北军。”
“遵旨，陛下。”前锋将军也没有多问。
韩孺子不必患得患失了，这一战只有失没有得。
这是一个错误的计划，大将作战，要么固守，要么全力进攻，宁可丢掉辎重全军急行，也不会一分为二，可是在北军得到的消息中，围攻晋城的只是几千名散乱军队，自称匈奴人，其实很可能是流民组成的盗匪，不堪一击。
午时早已过去，城外的匈奴人正在打扫战场，将楚军的尸体抛向火堆，接下来，他们打算正式攻城。
就在皇帝的注视之下，一万五千名北军伤亡殆尽，大获全胜的匈奴人纵声狂啸，甚至冲到护城河外向城池乱射。
崔腾更加紧张，“匈奴人追不上……追不上……不行，我看不下去了。”
很快，匈奴骑兵参战了，装扮、啸声、打法都显示他们是真正的匈奴人，绝非假冒。
“陛下……”众人同时下跪。
韩孺子走到楼梯口，向下望去，看到了孟娥等人，他们没有走远，都在楼梯上等着。
韩孺子望着城外耀武扬威的匈奴人，没有开口。
刘昆升下令全军进攻。
“这样下去，北军的箭很快就会耗光。”樊撞山茫然地说。
樊撞山领旨。
韩孺子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就连争夺帝位时也没有，心中患得患失，一会祈祷北军能够安全进入晋城，一会又觉得只怕会看到最坏的结果……
“樊将军，你的人也都来南城。”
“遵旨，陛下。”刘介一句也不多问。
没人指出刘昆升的错误，所有人都急着去救皇帝，就连冯世礼也不例外，他已经后悔之前的多嘴多舌了，以他的地位，本应第一个冲到晋城，向皇帝表露忠诚，结果却因为一句话而留在后方看守辎重，白白失去一个立功翻身的机会。
匈奴人络绎不绝，群山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蜂巢。
他听到了晋城传来的鼓声，可是相隔遥远，鼓声断断续续，他误以为那是催促之声，更急于参战了，军中有专门负责辨识鼓声的军官，也只是略生怀疑，怎么也想不到皇帝是在命令他们退守。
没有或许，那支一直旁观的匈奴人军队终于参战，堵住了北军的前路，箭矢如蝗虫一般漫天飞舞。
“代国都尉邓粹拜见陛下。”
“匈奴人新胜，必然骄傲，会接受朕的挑战。”韩孺子说，他没有别的办法，城里只有四千余名守军，分散之后数量更少，只有集中在一处，才有可能坚持下去。
“朕若不为北军将士报仇，耻为楚帝。”
樊撞山立刻领命，虽然一晚上没睡，他却一点也不觉疲惫，反而急切地想要参加城外的战斗。
韩孺子看向孟娥，她离得最近，两人相距只有几步。
北军已经被数倍于己的匈奴人包围，浓烟之下，展开了惨烈的厮杀，北军发现自己中了埋伏，没有张慌失措，也没有选择退却，而是围成数重，轮番出阵与敌人对射。
但他的脸上不动声色，紧紧盯着战场，偶尔下令，要求各处务必严防死守，不可大意。
东海王说：“陛下要用自己吸引匈奴人集中进攻南城。”
韩孺子也看到了，成群的匈奴骑兵正从附近的山中蜂拥而出，伏兵真的出现了。
“你只有不到一千名代国士兵，朕守南城，你能守住其它三面吗？”
远远地，将士们看到了遮天蔽日的浓烟，前方斥候回来通报说那是尸堆燃烧所带来的，众人无不大吃一惊，继而义愤填膺。
邓粹抬头，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孔，二十岁左右，很英俊，却显出几分桀骜不驯，盯着皇帝看了一会，回道：“能。”
“朕命你以待罪之身守城，守得住获赦，守不住，即刻处斩。”
“谢陛下恩典。”邓粹起身退下。
“这个家伙不可信。”崔腾小声道，急得脸都红了。
“只要他肯保卫大楚，就无所谓可信不可信了。”韩孺子不再以他人对皇帝的效忠程度来判断好坏。
“让樊将军擂鼓，告诉匈奴人，朕准备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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