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镜补充道:“所谓万一,是指有人离开京城,失去争位资格。”傍晚,东海王派人将韩孺子请去,名义上是饮宴,实际上是与“广华群虎”中的两位刑吏会面。

“就在国史之中:太祖定鼎,两三年间天下就已恢复稳定,靠的是什么?肯定不是太祖麾下的那些武将,他们会打仗,不会治国,也不是前朝大臣,他们所剩无几,不是被杀,就是沦落为民,更不是科举之官,要到二三十年以后,科举才大行其道,选出的官员充盈朝廷上下。是前朝遗留的小吏,他们像对待前朝一样,辅佐大楚皇帝和官员治理天下,勤勤恳恳,至今未变。”

“我在史书上看到过,曾有官员开仓放粮,事后再向朝廷上报,以取得许可。”

韩孺子只能笑着点头,没有争论,他在书上看到过,春季恰恰是最难熬的季节,挨饿的农夫会将种粮吃光,到了春天无粮可种,流民将会再度暴增,所谓吃野菜度过饥馑,只是文人的想象而已。

“英王是太后选择的争位者,不可轻敌。”韩孺子很关心这位小竞争者。

这两人一个是刑部某司主事,一个是京兆尹手下的司法参军,品级都不够格参与选帝,一度却都威风凛凛,他们可以绕过上司,直接与太后议事,但凡抓捕、告密、刑讯、供状等事,文书正本交给太后,副本才在本部司衙门留存。

两名刑吏离椅,跪倒在倦侯面前,磕头如捣蒜。

“谁会那么傻啊?”东海王笑道,看了一眼韩孺子,收起笑容。

张镜补充道:“刑部大牢里的犯人轻易放不得,但是可以报病故,偷偷放人,不能太多,而且此人还得隐姓埋名。”

即使朝廷一切正常的时候,各级府衙也有办法绕过皇帝的许可,自行其事。

冠军侯也不想干等六个月,尤其是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他更心急。

连丹臣正色道:“倦侯说得没错,英王那边的确没什么举动,既未拉拢大臣,也不结交勋贵,可我听说,选择英王参与争位,乃是望气者的主意,以便在万一的情况下,冠军侯还能有一位竞争者。”

两名刑吏互视一眼,连丹臣说:“如果只是抓几个人,没有问题,可那样会打草惊蛇,而且……”

各郡县存粮多少都要上报给户部,说起开仓放粮,这位官员毫不犹豫地摇头,“粮食是国家根本,重中之重,绝不可轻举妄动,想大事化小?不可能,必须有圣旨,户部才能下令各地开仓。”

连丹臣与张镜频频点头,倦侯的话简直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没错。”

一直旁听的东海王替他说下去,“望气者眼下是太后、冠军侯身边的红人,一句话传来,衙门就得放人。”

韩孺子道:“我们会小心防范,也请两位大人多多帮忙,代我们向广华阁群英说一声:大楚的根基是部司之吏而不是科举之官,官员数量既少,且升贬不定,主管之官往往三五年一变,部司之吏却终生只任一事,累功升迁,不离本衙门。两位一直都是刑吏吧?”

两名刑吏来见倦侯,不是为了诉苦与清淡,连丹臣首先道:“倦侯今天下午去参加诗社了?”

“我怎么不记得哪本书上说过吏比官更重要?我读过的书只比你多,不比你少啊。”

迄今为止,韩孺子与东海王还没有得到一位大臣的公开支持,就连崔太傅和大将军韩星,也是首鼠两端,不忘与冠军侯暗通款曲。

“宫里的皇帝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东海王稍稍压低声音,“林坤山曾经不小心向我泄露过,说望气者能够决定皇帝什么时候……”

韩孺子提出许多假设,户部官员毫不留情地加以否决,“郡守与县令手里的确有一点权力,可以要求本地富人放粮,官府也可以施粥,但这都是正常年景时的手段,如今流民众多,各地报上来的数字就有三十多万,实际情况只会更糟,小打小闹地放粮,解决不了问题。”

但是好日子已经结束了,他们仍去广华阁议事,却不再敢大张旗鼓地抓人,都在担心万一太后失势,自己会遭到报复。

连丹臣摇头,“那倒不会,太后曾经亲自下令,要求宿卫八营维持京城安定,还让我们暗中保护倦侯、东海王、英王、冠军侯四人,若有异常,务必追查到底,请倦侯、东海王放心,保护你们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绝不会出问题。”

“嗯,‘广华群虎’知道的事情太多,掌握的权力太大,冠军侯没理由不拉拢他们,他们也没理由非要与冠军侯为敌。”

“可大臣们不喜欢‘广华群虎’,他们之间有仇恨……”

“仇恨可以化解,何况大臣的仇恨只会针对几个人,不会针对所有刑吏。”

东海王本来挺高兴,被韩孺子几句话说得大失所望,长叹一声,正要开口,外面响起敲门声,一名丫环说:“殿下,王妃求见。”

东海王的妻子还没有得到册封,但是府内已经称她为“王妃”。东海王先是一怔,随后面红耳赤,小声道:“她来做什么?这个……这个……她怎么能见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也感到意外,但是很想见见这位谭家的女儿有多凶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类型小说相关阅读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