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含糊，有什么说什么。”上官虚鼓励道。“陛下若是再为他出头，刘介必死无疑。”杨奉严肃地说，也不在意那两人。
外间喧哗声不止，韩孺子却不担心刺客，“我觉得刘介不是坏人，他……”
如果换成自己会怎么做呢？韩孺子边听边想，发现真的很难。
刘介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多年经验告诉他，自己此次难逃一劫，昂首道：“裘继祖乃玺符监杂役，如果他真是刺客，刘某有不察之罪，甘愿伏死。可我绝无半点谋逆之意，忠肝义胆，日月可鉴，陛下……”
“啊？大人，是逆犯沈三华说了两遍‘对我说’。”文吏太紧张，的确是“有什么说什么”。
韩孺子扭头看向孟娥，“跟她一样？”
韩孺子突然醒悟，他最需要关注的人不是大臣与太监，而是对面暖阁里的皇太后，此时此刻她正代替皇帝面对一场谋反，上官家立足未稳、大臣离心离德……她所能采取的手段可不多。
此言一出，满室惊动，顾不得礼仪，互相议论，句句不离“齐王”，只有韩孺子例外，等众人稍稍安静，他问道：“这与中掌玺刘介有什么关系？他从刺客那里得过好处吗？”
孟娥擅长等待，对周围的一切干扰无动于衷。
发现太后并未特意针对崔家，东海王轻松多了。
殷无害哆哆嗦嗦地接过供状，凑在眼前一张张翻阅，动作僵硬，看得却很快，十余页供状没多久就看完了，脸色大变，抬起头，东张西望，最后看向了皇太妃，正声道：“刺客裘继祖向沈三华声称，他奉齐王之命潜伏宫中，迄今十年，贿赂金银皆来自齐王资助，一个月前领命，意欲刺杀新帝、扰乱宫廷，以便齐王趁机作乱！”
宰相殷无害向皇帝躬身行礼，然后看向太监刘介，冷冷地说：“刘介是否得到过好处，尚无供词佐证，但是刘介昨日午时在勤政殿闹事，在大臣面前挑拨陛下与太后的母子亲情，随后裘继祖于夜间二更行刺，一旦事成，则弑君之罪归于太后，实是阴险至极。”
韩孺子嗯了一声，隐约觉得两人达成了一项交易。
韩孺子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我还有机会用到刘介这样的勇士吗？”
韩孺子沉默了一会，他在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肯定会传到太后耳中，可他非问不可，“真有刺客吗？齐王真的要造反吗？”
韩孺子正寻思着如何利用极其有限的权力保住刘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声音大喊“刺客”，刺客居然大白天出现，众臣大惊，上官虚大步出门，响亮地发出一道道命令。
“是是。”文吏手指划过数行，继续道：“逆犯沈三华说，‘武帝众妙三十五年夏，裘继祖进宫，送给我五两纹银，求我照顾’——陛下、诸位大人，裘继祖就是刺客的姓名——‘从那之后，裘继祖时不时送礼，十年间累计纹银三百四十余两，经我推荐，裘继祖先后在洗衣局、御马监、玺符监供职。本月十五，裘继祖对我说、对我说……’”
“杨奉好大胆，居然敢用教训的口吻对皇帝说话，你也不生气？”相比之下，东海王的语气更加不敬，“没什么好听的了，反正齐王不是好人，将刺驾谋反的罪名安在他头上肯定不冤，现在就看他敢不敢发兵起事了。皇宫里还真是乱，刺客挺厉害，杀死七名侍卫、连过三道宫门才自杀，而且他在宫里潜伏了整整十年！在这期间三位皇帝驾崩……嘿嘿，祝你好运。”
“别向任何人索要许诺。”杨奉语气稍缓，“陛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安静地等待，机会不来，谁也不能帮陛下，机会来了，陛下得能抓得住。”
皇太妃对杨奉说：“带皇帝离开。”
杨奉躬身称是，一把抓住皇帝的手腕，拽着他进入西暖阁，东海王跟着走出两步，又停下了，发现这是天赐良机，趁乱走向舅舅崔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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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请问。”
东海王皱起眉头，“那就多派几名将军，互相监督，要不就派上官虚，他是太后的亲哥哥，总该值得信任吧，可惜他是个假将军，根本不会打仗。”
韩孺子摇摇头，太后不会派出自己的哥哥，更不会随便派出一群可疑的将军。
外间突然安静下来，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说：“只凭一面之辞，还不能确定齐王谋反。崔太傅治军多年，乃是国之良将，就请崔太傅率军，前去齐国查明真相。”
东海王从椅子上跳起来，低声道：“太后居然派我舅舅去伐齐，她、她是怎么想的？”
韩孺子一下子明白了太后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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