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争论还在进行，被委以重任的太傅崔宏百般推辞，其他大臣则全力举荐，好像整个天下再没有第二人能与崔太傅相提并论。
东海王侧身紧紧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后退数步，手摸下巴，皱眉沉思，“太后这一招真是阴险啊，表面上对付齐王，其实是想借机将我舅舅挤出京城，令崔家的其他人一下子成为人质，一箭双雕。”
韩孺子摇摇头，“这不是一箭双雕，我猜太后是在向崔太傅示好，希望与他和解。”
“嗯？”东海王不满地斜视韩孺子，“你懂什么，权势之争比真刀真枪的战场还要激烈，崔家和上官家……算了，你理解不了，你连太后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却在这里猜她的想法，可笑。”
相隔只有一道虚掩的门，韩孺子真想出去看一眼决定他命运的太后长什么模样，可他没动，听从杨奉的嘱咐，多听少说，即使受到东海王的嘲讽，也不回嘴。
外面的争论还在继续，太后给出许多优厚条件，更多的军队、更大的权力，甚至允许崔宏在齐国独断专行，崔宏没法再推辞了，但是能听得出来，他答应得很勉强，心中疑虑不少。
“舅舅怎么能答应下来呢？”东海王在暖阁里着急，来回踱步，“他一走，太后就会对崔氏全族下手，在外面有再多的军队也没用。不行，我得出去提醒他一声。”
东海王推开一条门缝，侧身溜出去，随手掩门，韩孺子只看到一片攒动的人头，瞧不见皇太后。
“你们不是在保护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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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崔太傅说话了？”韩孺子问。
孟娥兄长看向妹妹，提醒道：“小心，皇帝要收买的不是刘介，是你和我。”
“奉谁的命？”
他感到有点头晕，杨奉布置的任务实在太难了，远远超出一名十三岁少年的极限。韩孺子闭上双眼休息了一会，睁眼看向窗边的孟娥，微笑道：“你的伤没事吧？”
韩孺子的话的并不完全真诚，他有点喜欢当皇帝，但得是真正的皇帝，像现在这样有名无实、时刻面临生命危险，他的确更愿意出宫当平民。
“太后会让步的，之前太后手里空空，所以拿整个天下做要挟，现在她已经将天下握在手里，不会再冒险了。只要她同意将刘介和刺客同伙交给崔太傅，就表明她在让步。”
“我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昏君’。”韩孺子没有生气，反而很欣赏孟娥兄长的直率，“跟你们一样，我也不喜欢皇宫，宁愿跟母亲住在穷街陋巷，如果能给我一个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当皇帝。”
韩孺子笑了，这里的坦率直白与外面的猜疑试探对比鲜明。
外间的声音小了许多，已经听不太清，韩孺子想象外面的情形，对东海王说：“应该让你舅舅把刘介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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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介？他死定了，带走他做什么？这种事情你根本不懂，别乱插嘴。”东海王晃了晃案上的茶壶，发现是空的，对两名沉默的宫女说：“看样子让你们干点活儿是不可能了，啧啧，太后从哪找来的人？真是……独立特行。”
“原来你们是兄妹，你叫什么？”韩孺子打定主意要将谈话进行下去，他有事情要问。
“我不奢望感谢，只是……母亲曾经对我说过，‘生活从来就不美好，你若认命，就更不美好了。’即使住在很小的屋子里，母亲也不让我闲着，我想我是养成习惯了，无论怎样，都得做点什么。”
东海王盯着皇帝，好像要用目光将他的心掏出来，突然转身走到门口，侧身溜了出去，一名太监透过门缝向暖阁里瞥了一眼，将门掩上。
外面恰好传来太傅崔宏的声音，“齐国地广兵多，只凭关东各郡的驻军，恐怕难以取胜，徒令朝廷蒙羞……”
陌生的地名、官名、人名以及诸多往事一个接一个冒出来，韩孺子根本来不及记忆，听了好一会，才慢慢理出头绪，对大楚江山有了粗浅的理解。
东海王一眼看到了几案上的糕点，大步走来，抓起一块往嘴里塞，“饿死我了，大家光顾着讨伐齐王，把我这个正经的皇子给忘得干干净净。”
孟娥刚要张嘴说话，另一名宫女先开口了，声音粗重，果然是名男子，很可能是没有净身的男子，“妹妹，别听他的话，咱们不是宫里的人，用不着讨好皇帝。”
或许是因为有其他人在场，孟娥比平时更显冷淡，等了一会才勉强吐出两个字：“没事。”
东海王上下打量皇帝，“你疯啦，真当我是随从，居然让我做这种事？崔家不会失势，最后胜利的肯定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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