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没有追,也没有拔鏢。

他退后三步,站定,目光落在洞口苔蘚上。

那一片青绿长得太过规整,顏色均匀得近乎虚假,像是近日被人踩踏后刻意復原;而藤蔓底部有轻微摺痕,说明不久前確有人进出。

“百年无人住?”他冷笑,声音低哑,“难道这鏢能自主杀敌?”

吴良不动声色將鏢拔下,收入掌门纳戒內一只玉匣。匣子特製,內衬银丝织网,防毒防腐,专为收纳来路不明的奇物异器而设。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打量洞口。

风从里面吹出来,带著陈年纸灰与铁锈混合的气息,冰冷潮湿,拂面如尸气。

洞口狭窄,仅容一人侧身而入,可深处漆黑不见底,连神识探进去都像被吞了半截,根本无法察觉尽头所在。

他没有进去。

不是怕,是等。

很明显,刚才那一鏢不是警告,是试探——对方想看他反应多快,功力多深,是不是真敢闯。这种手法,不是杀人,是测人。

若自己慌乱逃遁,或贸然强攻,都会落入对方预设的陷阱。

现在试探完了,轮到他出招。

翻掌间,吴良手中多出一枚铜钱,轻轻弹出。铜钱飞旋,在洞口三尺处“啪”地碎成两半,切口光滑如镜,毫无撞击痕跡。

“机关在五步內。”他自语,“但触发点不在地上。”

又取一张薄纸,撕成碎片,撒向洞口。

纸屑飘落,其中一片刚触到藤蔓,猛地一颤,隨即化为灰烬,连烟都不冒,仿佛被无形火焰瞬间焚尽。

“火毒?”他挑眉,“还是雷引?”

吴良退到安全距离,掌中又多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盘面古旧,铜边斑驳,指针非磁非铁,乃是一截兽骨磨成,通体泛著淡淡血光。

此刻,那骨针正微微震颤,剧烈偏转,死死指向洞內深处。

“不对,此处灵气紊乱。”他喃喃,“里面不光有禁制残留……还有其他东西。”

不是野兽。野兽不会布机关,更不会用符文鏢。

也不是鬼魅。鬼魅不留实体暗器,也不会刻意隱藏行踪。

更不可能是精怪妖兽之类,因为此处是九天宗!

是人?

或者,曾经是人?

吴良盯著洞口,眼神渐沉。刚才那一鏢若再偏半寸,就能伤他。可偏偏只差毫釐——说明对方不想杀他,只想嚇他走。

“可惜啊。”他把罗盘收回纳戒中,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我最不怕的,就是別人让我別去的地方。”

整了整袖口,確保玉匣稳妥,然后跟变戏法似的,手中凭空多出一把赤红长剑。

剑未出鞘,但他拇指已搭在扣环上,隨时能拔。剑柄温润,似有灵性回应主人心意,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洞內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噠”。

像是机括鬆动,又像骨头错位。

吴良瞳孔一缩,立刻后撤一步。

紧接著,洞口上方一块凸石无声滑动,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孔中寒光一闪,第二枚鏢疾射而出!

这次他早有准备,剑鞘一横,“当”地磕飞暗器。鏢撞在岩壁上,炸成数片,每一片都带著微弱电弧,噼啪作响,竟似蕴含雷劲。

“雷纹鏢?”他眯眼,“这手艺,几十年没见过了。”

吴良不再犹豫,退至十步外,靠树而立,不再逼近。

洞府还在,人也还在,无需心急。

拿出一枚流萤珠,借著微光查看那枚锈鏢。断裂的符文边缘异常平整,不像是岁月磨损,也不像外力撞击,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精准削断的。

那种切割方式,乾净利落,不留拖拽,唯有极高明的利器或极其精妙的术法才能做到。

“谁在清理痕跡?”吴良低声问,像是问自己,又像问那黑洞洞的入口。

远处山雾再起,渐渐笼罩断崖。吴良站在雾中,身影模糊,唯有手中长剑始终未收,剑锋微斜,指向洞口,仿佛隨时准备斩开迷障。

雾越来越浓,连罗盘指针都开始打转,失去方向。可他仍不动。

他知道,有些门,敲得太急会塌;有些人,逼得太紧会疯。真正的较量,从来不在刀光剑影之间,而在耐心与心智的拉锯之中。

而现在,他已经摸到了线头。

只要一拉,便会牵一髮而动全身。

吴良把玉匣合上,收回纳戒之中,然后缓缓闭眼,调息凝神。呼吸渐缓,心跳如鼓点般稳定,体內灵气悄然流转,匯聚於双耳与指尖,感知被放大到极致。

下一瞬,他猛然睁眼,剑尖直指洞口,声音冷峻如霜:

“阁下何人?你若再放第三鏢——我就把它原样扔回去,顺便带上你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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