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濛,云层低垂,沥淅小雨浸透了衣袍,吴良仍立於峰顶,身影如松,纹丝不动。

他黑色玄袍已被雨水打湿大半,肩头洇出深色痕跡,袖口微微捲起,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腕,骨节分明,透著常年握剑磨礪出的力量感。

他的目光並未移动,却已將山腰处药圃方向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里人影攒动,喧声渐起,像是一锅即將沸腾的水,只差最后一把柴火。起初只是零星爭执,继而怒吼炸开,人群迅速聚集,情绪如潮水般翻涌。

吴良没有立刻动身。他只是静静站著,任风雨拂面,仿佛在等一个时机——等混乱到达顶点,再以最冷静的姿態降临。

终於,他迈步而下。

脚步不疾不徐,踏在湿滑的石阶上,竟无半分声响。

可每一步落下,都似有无形重锤敲击在人心之上,令远处躁动的人群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势,无需言语,仅凭存在便足以震慑四方。

还未走近药圃,一声怒吼已劈空而来:“我娘亲病重,急需凝露草炼药,凭什么轮不到我?”

声音嘶哑,带著压抑已久的愤怒与绝望。

说话的是个年轻弟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是多日未曾安眠。他站在人群最前,拳头紧攥,指节发白,整个人如同绷到极限的弓弦。

另一道冷笑隨即响起,冰冷刺骨:“你排在三十名开外,也敢爭前十的份额?功绩不够就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此人身材魁梧,披著乙队剑修特有的银边黑袍,语气倨傲,眼神轻蔑。

他是赵猛,外门中有名的狠角色,曾独自斩杀毒蛛巢两处,战功赫赫,却因出身寒微,从未得过真正重用。

两人对峙之间,围观弟子越聚越多,个个神色激动。

有人攥拳叫嚷,声援陈武;有人推搡爭位,试图挤进前列领取药材;更有甚者趁乱插队,引发新一轮衝突。

短短片刻,秩序荡然无存。药圃前那块刻著“灵草分配依序取用”的石碑,早已被人踩进泥里,半埋於积水之中,字跡模糊不清,唯有残痕依稀可辨。

眼看局势即將失控,拳脚相向只在瞬息之间。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人群外围。

是吴良。

他没有高声喝止,也没有厉言呵斥,只是轻轻抬手,掌心微震。

剎那间,一股无形气浪如风扫过全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紧接著所有人顿觉胸口一窒,像是被巨石压住喉咙,吵嚷戛然而止。

两名爭执者更是踉蹌后退数步,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宛如被人扼住了咽喉,连话都说不出来。

全场死寂。

吴良缓步走入圈中,步伐沉稳,目光如电扫过眾人。

“说。”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就在耳边低语,“一个一个讲。”

人群屏息凝神,无人敢动。

先前喊话的陈武咬牙上前,双膝微屈,双手抱拳行礼,声音颤抖却坚定:“回稟宗主,弟子陈武,外门丙队执役。家中老母患寒髓症,需每月服用凝露草三株方可续命。”

“可这月分配名单上无我姓名,我去执事房询问,被告知『功绩不足,不予发放』。可我上月斩杀二阶精怪一只,护送药材三次,昼夜兼程,未敢懈怠,怎会不足?”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枚任务玉牌,递上前去,指尖仍在微微发抖。

另一人也不甘示弱,挺身上前:“弟子赵猛,乙队剑修。我为宗门巡山十七日,剿灭毒蛛巢两处,任务记录齐全,皆有巡查使签字为证。”

“可到手只有一株草,连自己修炼都不够!现在倒好,有人拿家人病情当藉口,就想多拿资源?那以后谁不会编个故事来討要?”

他语气激烈,目光扫视四周,似在寻求认同。果然,人群中嗡嗡作响,不少人点头附和。

也有人低声嘀咕:“凭啥他们能说得上话?我们这些默默干活的反倒没人理?”

质疑声、抱怨声、委屈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在整个药圃之上。

吴良听完,面色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他只是淡淡道:“取功绩簿来。”

片刻之后,一名执律弟子快步赶来,双手捧著一本厚重册子,封皮泛黄,边角磨损,显然是经年累月翻阅所致。

吴良接过,翻开第一页,指尖缓缓划过一行行墨跡工整的记录,目光专注而锐利,仿佛能穿透纸背,直抵真相。

忽然,他停住了。

抬头看向左侧第三排一名瘦弱少年,那人正低头缩肩,神情紧张,似乎没想到会被点名。

“李平乐。”吴良唤道,“上月独自捕获风狸一只,押送灵矿车十趟,可有此事?”

少年浑身一颤,慌忙出列,声音几乎卡在喉咙里:“回……回宗主,確有其事。”

“为何未列入本月优先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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