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九点,晚风裹著初秋的凉意,顺著跨河大桥的桥洞钻下来,在空荡荡的柏油马路上打著旋。

王建军把那辆剁椒鱼头停在路边,拍了拍后座鼓囊囊的渔具包。

他是附近安然公司的一个文职,加了一天的班,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

昨天,有个钓友说在南平河这边钓到一条十几斤的大草鱼,还发进钓友圈得瑟了半天。

一想起那小子得瑟的样子,老不得劲了。

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浑身的疲惫就散了大半。

这是他唯一的爱好,哪怕熬夜到后半夜,只要能钓上两条鱼,第二天干活都有劲儿。

而且明天是周末,可以休息,所以回到家换了一身行头,就干这来了。

路灯坏了快一周,没人来修。

整个河岸黑漆漆的,只有靠著天上的月光,才勉强能看清河面泛著的微光。

王建军正卸下渔具,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桥洞底下亮著一点昏黄的光灯。

他抬头一瞅,心里顿时乐了——居然有个小吃摊。

摊车是那种最常见小三轮,车身上面用白漆歪歪扭扭写著“天哥小吃”四个大字。

灯泡用铁丝吊在车把上,电线拖在地上,绕了个圈才插进旁边路灯杆的应急插座里。

车斗里摆著厨具和食材,旁边支了张小桌子,上面的辣子鸡,隨著风一吹,香味扑鼻,勾得王建军肚子里的馋虫直叫。

“得,钓之前先垫垫肚子,省得待会儿饿肚子没力气提竿。”

他搓了搓手,朝著小吃摊走过去。

离著还有两步远,他就扬著嗓子喊:“老板,在不?点餐!”

话音落了,只有风颳过桥洞的“呜呜”声,没人应。

王建军愣了愣,探头往摊车后面瞅。

摊车后面是桥墩,阴影特別重,他以为老板在后面躲风,或者忙著煮东西没听见,又提高了音量喊:“老板?有人没?要份吃的!”

还是没动静,河边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他不由得以为今晚的鱼口应该会很好。

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碰了碰桌上的盘子,还是温的。

“奇了怪了,摊主去哪儿了?”王建军嘀咕著,目光扫过摊车——车钥匙还插在电源开关上,菜是温的,旁边放著个没喝完的矿泉水瓶,看样子人走得不远。

他站在原地等了两分钟,肚子饿得咕咕叫,钓鱼的地方还得走十分钟。

“这老板是去拉屎去了吧,要这么久。”

就听见旁边的河岸传来一个声音,慢悠悠的,像刚睡醒似的:“人在这呢!”

那声音不高,却嚇了王建军一跳——他刚才明明瞅了河岸,黑漆漆的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猛地转过身,攥紧手中的鱼竿,“谁?谁在那儿?”

“这儿呢。”声音又响了,还是慢悠悠的,带著点含糊,像是嘴里含著东西。

王建军顺著声音望过去,只见离摊车不远的河坝边上,突然冒出来一个半个脑袋,两个大眼睛睁的溜圆,怪瘮人的。

王建军的心臟“咯噔”一下,差点跳出来。

他往后退了一步,脚底下碰到个石子,差点绊倒。

“你……你是人是鬼啊?”他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这河坝有两米多高,垂直的,下面就是河,正常人怎么会突然从那底下冒个脑袋出来?而且刚才他听的时候明明没有声音,这脑袋跟凭空冒出来似的。

那黑脑袋没说话,往下缩了缩,又冒了出来,还动了动,像是在摆手。

王建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嚇著了,可心里还是发毛——只听声音不见人,这也太瘮得慌了。

他刚要转身往车那边跑,就听见“啪嗒”一声,自己手中的渔具掉在地上。

“別跑啊大哥!”河岸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慢悠悠的,反而带著点著急,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是鬼!我是摊主!能拉我一下不?我上不来了!”

王建军的脚顿住了。

他皱著眉,犹豫了几秒,还是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光柱晃了晃,他小心翼翼地朝著河坝走过去,把手机举高了往下面照——这一照,他才鬆了口气,心里的害怕一下子散了大半。

河坝底下確实站著个人,二十岁的年纪,穿个灰色的短袖,裤子湿了半截,正踮著脚,双手抓著坝上的野草,脸憋得通红,看样子是想往上爬,可坝壁又滑又陡,刚爬上去一点就滑了下来。

刚才冒出来的黑脑袋,就是他蹦起来的时候露出来的。

“你真是摊主?”王建军把手机往底下凑了凑,照清楚了那人的脸——眉眼挺乾净,就是额头上沾了点泥。

“是啊大哥,我叫林天,这摊是我的。”林天苦著脸,又试了一次,手指刚碰到坝顶的土,脚下一滑,又退了回去。

“我刚才看见这边有鱼跳出来,就想著下来甩两竿,刚把鱼竿甩出去,就听见你喊买东西,我想著赶紧上来做生意,结果……”

他指了指坝壁,“这底下下雨的时候冲了层泥,太滑了,我试了好几次都上不来。”

王建军忍不住笑了,刚才的害怕全变成了好笑。

他蹲下来,把手机放在旁边的石头上,找了根结实的棍子,伸手往下递:“行吧,你抓紧我,我拉你上来。”

林天赶紧伸手抓住木棍。

“我喊一二三,你就往上跳,听见没?”王建军深吸一口气,把胳膊绷直了。

別看他是一个文职,可是经常拉鱼,没点力气可不行,可林天看著也不算瘦,这河坝又陡,他心里也没底。

“好!”林天点点头,脚在坝壁上找了个支撑点。

“一、二、三!”王建军喊完,猛地往上拽,林天也使劲往上跳。

坝壁確实滑,林天的脚刚碰到坝顶,就差点又滑下去,王建军赶紧使劲拽著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咬牙往后拉。

“使劲啊小伙子!”王建军的脸憋得通红,胳膊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再加把劲!”

林天“嘿”了一声,猛地一使劲,终於爬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上的汗顺著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的土里。

王建军也累得够呛,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林天:“你这小伙子,心也太大了,摆摊呢还跑去钓鱼,不怕有人偷你东西?”

林天接过烟,王建军给他点上。

他吸了一口,才缓过劲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摊也没什么值钱的,就是点吃的,再说这附近晚上没什么人,我想著钓两分钟就上来,没想到这么倒霉,上不来了。”

他指了指坝底下,“我鱼竿还在那儿呢,鱼线还在水里,不知道有没有鱼上鉤。”

王建军顺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先別管鱼了,我还等著买你东西呢。”王建军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刚才喊你半天没动静,我还以为摊主跑了呢,结果你在这儿『藏』著呢。”

“对不住对不住!”林天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我这就给你弄吃的,保证你记忆犹新。”

他领著王建军往小吃摊走,一边走一边解释,“我这摊刚摆了一个月,卖给谁,全是看缘分,今晚我们两个有缘,这饭我请你。”

摊车上的灯泡晃了晃,林天提起一旁的水桶,洗了个手,搓了把脸。

“您想吃点啥?我这就给您做。刚才让您受惊嚇了,我给您多加点菜。”

王建军摸了摸肚子,刚才的惊嚇早让飢饿盖了过去:“有啥热乎的?我钓鱼得吃点顶饱的。”

“有盖饭,辣子鸡、鱼香肉丝、番茄鸡蛋都有。”林天走到推车旁,掀开保温桶的盖子,里面的米饭还冒著热气,“辣子鸡盖饭怎么样?今天天有点冷,吃点辣的驱寒。”

“行,就辣子鸡盖饭。”王建军在推车旁的摺叠小桌前坐下,看著林天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

他先把燃气灶的开关打开,蓝色的火焰“腾”地冒了出来。

接著,他从泡沫箱里拿出一个保鲜盒,里面装著切好的鸡腿肉,块头不小,裹著一层薄薄的淀粉。

“大哥稍等,十分钟就好。”

林天说著,往铁锅上倒了点调和油,油一热,他把鸡肉块倒了进去,“滋啦”一声,香气瞬间瀰漫开来。

鸡肉在铁锅上快速翻炒,林天的手腕灵活地转动著锅铲,肉块很快变成了金黄色,油星子在铁板上跳跃,溅起细小的火。

王建军看得入了神,他平时在家做饭,都是隨便糊弄两口,从没见过这么利落的手法。

林天一边炒,一边往里面加调料,先撒了点盐,又放了一勺料酒,去腥的香味混著鸡肉的香气,勾得他肚子更饿了。

“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他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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