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早能说服李器吗?”
听了参军陈子昂防范突厥偷袭和赶製黑火药的建议,领军出征的左豹韜卫將军刘敬同驻马大军阵前,沉默不语。
他虽然六年前跟大唐名將裴行俭在黑山大破过突厥人马,但裴行俭师从苏定方,苏定方的老师是李靖。
从这个传承上说,刘敬同在军中,跟李器还差著辈分,威望和名气也不如他。
苦候了半个时辰,太阳都已开始西斜,同城的城门依旧纹丝不动,城头守军在垛口后影影绰绰,带著一种近乎茫然的观望。
刘敬同觉得,自己受点委屈,倒是可以忍气吞声,但身后一万五千名长途跋涉、早已人困马乏的士卒,压抑不住內心的骚动。
“城都进不了,这还打什么鸟仗?”远征的疲惫与被拒之城外的屈辱,交织在一起,化作这一万多名大唐健儿的粗重嘆息,低沉抱怨。
刘敬同觉得有必要先做一些什么,这关乎他此次领军的威严和令行禁止。
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伴隨多年的横刀,那横刀在西北沙场都砍卷了刃。
刘敬同的刀尖直指城头那面刺眼的“李”字大纛,对身旁的乔知之道:“乔监军!你我奉天子明詔,率王师千里驰援,餐风饮露,不敢有片刻延误!他李器如此托大,怠慢王师,闭城不纳?你是侍御史,负有风闻奏事之责,当立刻修本,参奏弹劾他!”
刘敬同的话声如洪钟,震得近前几名亲兵的耳膜嗡嗡作响。他的满腔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將眼前这座城池点燃。
乔知之见状,急忙催动胯下那匹略显瘦弱的青驄马,上前几步,伸手按住刘敬同那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紧握刀柄的手臂:“刘大將军息怒!突厥大敌当前,我等刀口应一致对外,切不可先行內訌!”
乔知之隨即抬头,望向眼前沉默而傲慢的城池,眉头紧锁,像是要看清城墙背后那位安北都护的心思,“李都护已派人传言,说是城內狭小,粮草储备亦不充裕,一万五千援军骤然入城,恐引发混乱,不利防务……”
“李器在胡说八道!”刘敬同猛地挥鞭指向城墙,“这同城乃汉时居延都尉府旧址,当年竇融在此屯兵十万尚有余力!他李器麾下不过万余守军,就敢说同城容纳不下我们的援军?”
不过,他强忍著將横刀狠狠摜入刀鞘,发出“鏗”的一声刺耳撞击,转而看向身旁一直沉默观察、面色凝重的陈子昂:“陈参军!要是我们明早不能说服李器,那又如何?”
听了刘敬同的话,陈子昂心中已是雪亮,北征军被拒绝入城,绝非简单的“城內狭小”所能解释,而是李器试图以此確立他在北疆军务中的主导地位,大唐世家子弟对“外来者”天然排斥,更是李器那份与年龄一同增长的刚愎自用在作祟。
“回稟刘大將军,李都护既已有言在先,我等若强行要求入城,非但於事无补,反而徒增摩擦。”陈子昂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穿透风声的清晰与力量,传入刘敬同、乔知之二人耳中:“我还是原来的建议,当务之急,非爭一时意气,而要立刻於城外择险要处部署营寨,深挖壕沟,赶製好伏火雷,並且全军严密警戒,以防突厥骑兵趁我军立足未稳之际发动偷袭。”
乔知之闻言,深以为然,点头附和道:“陈参军所言,乃是谋国之策。”
刘敬同终究是沙场宿將,虽性情火爆,却也懂顾全大局,加之李器背景深厚,陇西李氏的招牌在边军中颇有威望,確实不宜在此刻硬碰,便只好妥协了。
“好,就依两位所言!”刘敬同调转马头,面向大军,厉声下令:“传我將令!依地形,就地扎营!掘壕三重,设置鹿角拒马,营寨务必坚固!斥候队即刻北出百里,轮番刺探,有敢懈怠者,军法从事!”
军令如山,顷刻间,刚刚被提拔为斥候队正的魏大,便带著十名精干骑手,领命而出。
他们策马扬鞭,捲起一溜烟尘,向著北方那片苍茫无际的戈壁深处疾驰而去,背影迅速消失在昏黄的天际线下。
剩下的一万多名唐军將士,闻令而动,立刻行动起来。
铲土掘壕的“沙沙”摩擦声、砍伐附近稀疏红柳胡杨设置障碍的“咚咚”声、各级將校此起彼伏、短促有力的號令声、驮马不耐的嘶鸣声……瞬间打破了之前的沉寂与压抑。
与此同时,营寨深处,一座特意选在背风处、远离主帐和粮草囤积地的巨大帐篷內,另一项更为隱秘、也更为关键的工作,正在陈子昂的亲自指挥与乔知之的督导协调下,紧锣密鼓地进行:赶製黑火药,造出伏火雷。
帐篷四周,由陈玄礼带著陈子昂精选的五十位大唐虎賁军层层把守,閒杂人等,一概不允许靠近。
帐內,空气中瀰漫著浓烈而刺鼻的硫磺与硝石气味。这种气味辛辣而独特,让初次闻到的士卒忍不住掩鼻咳嗽。
一批被严密看守、贴著军需封条的箱子,被小心翼翼地开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