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这不是演戏，是…

顾沉是被手机震醒的。

不是电话，是那种连续不断、催命符似的消息提示音，嗡嗡嗡地震得他床头柜都在发颤。

宿醉般的头疼猛地攫住他，昨晚片场那冰凉的雨水、导演那灼热到惊悚的夸讚、还有那辆无声无息消失在雨幕里的黑车……碎片式的记忆轰然回涌，砸得他脑仁生疼。

他摸索著抓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眼的光让他眯了下眼。

微信图標上的红色数字已经堆到了99+。

十几个陌生號码的未接来电。

微博更是彻底炸了锅，私信和@的数量像脱韁的野马，根本数不清。

“什么情况？”他喉咙干得发涩，心臟莫名开始狂跳。难道是昨天演得太烂，被全网群嘲了？还是导演回过味来，发现他根本不是天才而是纯粹搞砸了，要封杀他？

他颤抖著手指点开微博热搜榜。

#《追凶》王强演技# 赫然掛在第十七位。

一个炮灰中的炮灰角色，甚至没资格拥有演员名字的热搜。

顾沉心头一凉，完了，果然是来骂的。他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点开话题。

置顶的一条是一个有几万转发的营销號视频，文案写得极其耸动：【艹！这是哪个剧组放出来的怪物新人？！三秒镜头老子鸡皮疙瘩炸了一身！这真的是演的吗？！#追凶王强演技#】

视频是昨天那场雨夜戏的高糊路透，明显是有人用手机偷拍的，画质渣得感人，雨水和噪点糊成一片。但就在那晃动模糊的画面里，他抬头望向镜头的某个瞬间——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偷拍者手抖造成的诡异定格——那双被雨水淋透的眼睛，透过糟糕的画质，竟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麻木与冰冷，底下却像压著即將喷发的火山，一种非人的疯狂感几乎要溢出屏幕。

评论区彻底疯了。

“臥槽臥槽臥槽！我昨晚做噩梦了！”

“这眼神…给我看软了怎么回事？恐惧又兴奋！”

“剧组从哪个局子里捞出来的真人表演？不像是演的【狗头】”

“查了演员表，叫顾沉，完全新人？这演技你说他真背过几条人命我都信！”

“哥哥好变態我好爱！（不是）”

“只有我觉得他扑过去那一下笨得有点可爱吗？？我滤镜是不是有八百米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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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你不是一个人！那种手忙脚乱的狠毒哈哈哈！”

“导演张贤转发说这是『用喜剧詮释悲核』，影帝级理解…我读书少，张导你是不是在忽悠我们？”

“不管！这变態…不，这演员我粉了！给我火！！”

顾沉划著名屏幕的手指抖得厉害。

夸…夸他的？

还他妈是这种方向的夸？说他演得不像演的？像真变態？

还有那条说他“笨得可爱”的评论是怎么回事？！他那是求生欲爆发下的演技事故好吗！

【叮！惊艷值+199！】

【叮！惊艷值+302！】

【叮！惊艷值+……】

系统提示音开始在他脑子里刷屏，冰冷的电子音此刻听起来莫名透著一股欢快。

顾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这届网友的审美是不是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偏差？！

他哆嗦著点开微信，里面更是炸得彻底。几个之前对他爱答不理的选角副导居然主动发来消息，语气热情洋溢，问他最近档期，说有新本子想找他聊聊。以前加完就没说过话的同行也纷纷冒泡，一口一个“顾老师牛逼！”“沉哥求带飞！”，仿佛一夜之间他就成了什么当红炸子鸡。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什么诡异的快进键，而他完全跟不上节奏。

直到他看见经纪人萍姐发来的长达六十秒的语音方阵。

他点开，萍姐那高亢到破音、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声音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

“顾沉！！！我的宝！！！你火了！你真的火了！！张导那边夸疯你了！好几个大项目递本子过来了！都是有名有姓的角色！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之前都是韜光养晦！今晚有个平台方的饭局，点名要你务必到场！穿精神点！机会来了！给姐抓住它！听见没！抓住……”

后面的话顾沉没听清。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萍姐发来的另一张截图吸引了。

那是张贤导演朋友圈的截图。

一张昏暗光源下的侧脸轮廓照片，配文：【有时，真实与表演的界限，比我们想像的更模糊。遇见一个用灵魂演戏的年轻人，是导演的幸运。//转发《追凶》官微：王强的雨夜……】

照片很模糊，像是隨手一拍，但那角度那光线…顾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昨天拍摄时，某个沉浸在系统赋予的冰冷情绪和自身巨大恐慌中、完全失控的瞬间。

张导把他当成体验派天才了。

顾沉看著那张照片，看著那些夸讚，看著热搜里那些“不像演的”“真背过人命”的评论，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觉得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大网，正悄无声息地朝他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