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定格在一家人脚边那团微微蠕动的阴影上。
那是两只被粗糙草绳紧紧捆住双足的大公鸡。
羽毛凌乱，喙也被缠住，发不出啼鸣。
只能徒劳地、间歇性地扑腾几下翅膀，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轻微的“扑簌”声，挣扎著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在这嘉靖年间，对於这样一户看似穷苦的人家，两只正值壮年的公鸡，几乎是他们能拿出的最珍贵、也可能是最后的財產了。
只见那中年汉子颤抖著伸出手，极其不舍地拎起那两只仍在徒劳挣扎的公鸡。
鸡翅奋力扇动，带起地上的尘土。
“泥菩萨……这是，是今晚的供奉……您收下……求您了，俺娘的病治好了，您以后……以后就別来了……”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几乎是在哀嚎。
中年汉子踉蹌著上前两步，猛地將两只鸡塞向泥菩萨像的腹部——
陆炳此刻才看清，在那尊泥塑神像肚腹的阴暗处，因年久失修或人为破坏，赫然裂开了一个黑黢黢的大洞，边缘参差不齐，像一张沉默而贪婪的巨口。
那汉子闭著眼睛，动作慌乱甚至有些粗暴，將两只仍在扑腾的活鸡硬生生塞进了那个幽深的破洞里。
“陆兄，动手吧？”
陆炳身旁的黄锦压低声音，语气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悚和按捺不住的好奇。
即便是见惯了詔狱里种种酷刑的锦衣卫，面对这邪异原始的献祭场面，也感到脊背发凉，只想立刻衝进去看个究竟，揪出那装神弄鬼之徒。
可陆炳的手臂却如铁钳般纹丝不动，牢牢按住黄锦的肩膀，目光死死盯著那个黑洞。
鸡被塞进去的瞬间，洞內先是死寂一瞬，隨即猛地爆发出极其剧烈、令人心悸的挣扎扑腾声！
翅膀疯狂拍打著重而空的泥塑內壁，发出“砰砰！扑稜稜！”的闷响，其间似乎还夹杂著极其细微、被什么东西掐住脖子般的绝望哀鸣。
那绝不仅仅是禽类被困的挣扎，听起来更像是在承受某种残忍的摧残和吞噬。
庙內的一家人嚇得魂不附体，几乎瘫软在地，只会不住地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和洞內可怕的声响交织在一起。
紧接著，在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戛然而止。
一股粘稠、暗红色的液体，缓缓地从泥菩萨像肚脐眼的位置渗了出来。
先是细细一股，隨即变成汩汩细流，沿著斑驳的泥塑腹部向下蜿蜒流淌，最终滴落在地面的尘土上，在昏暗灯光下晕开一小片近乎黑色的殷红。
血腥味混合著庙里的霉味，隱隱约约地飘散出来。
场面极度诡异惊悚。
黄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后颈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他握紧了绣春刀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个念头从心里豁然升起：难道嘉靖陛下说对了，这世上真的有山精鬼怪，所以修仙炼丹也是可为之事？
可偷眼看看旁边的陆炳，这位老哥却仍旧面不改色，目光如炬看著庙內都情况，这让他黄锦心里有些依靠。
眼见著庙里一家四口刚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庙內的烛火忽然明灭闪烁，照射的四个庄稼人面容可怖，如同刚死不久的殭尸鬼魅。
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四人僵直身体，迅速改变方向，贴著墙躲在了庙宇的阴暗之处。
庙外的黄锦一哆嗦，看向旁边的陆炳，陆炳压低声音道：
“別动，有更凶的东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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