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陌洲·南州·海州港。
林云从家乡西阳前往南州圣地嵐山求道。从船上下来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掛满古老城墙的紫藤。海州港,南地最大的港口,人群熙熙攘攘,抬著林云向前,穿过城门。
天,蓝的发紫。
林云在城內找到个小吃摊,隨便找个马扎坐下,老板很快端来煮好的云吞。清汤上飘著几截青苗,荤油过的云吞很香。林云三下两口就下肚了好几个云吞,烫的他哈了几口,又继续吃。
“下个月初五,就是宗门招考大比之期,我们得儘快返回山门復命,万不能耽搁了。
林云循声望去,只见邻桌坐著四五个年轻人,穿著统一的月白色劲装,腰间佩著制式的长剑与玉牌,气质与周围风尘僕僕的商旅、粗獷的行人截然不同。他们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带著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长生如梦,修道路漫漫,除了世家子弟修道求长生,剩下的都是在故土活不下的年轻人出来找吃食碰运气。
林云也是其中的一人,他父母早亡,叔婶待他如亲子,但是毕竟西阳岛狭小,岛上一个小小的镇子没什么活头,叔父林同礼便让刚满十八岁的林云去天门山求道,求长生,若不成求个机缘也好,学点技术门道也好混口饭吃,而堂弟林清远则与同岛的陈伯去了南方列岛,学经商去了。
看著那几个人似乎是路过的天门山弟子,林云快快吃完云吞,赶上他们,希望能一起结个伴同行嵐山。
“诸位仙师!诸位仙师请留步!”林云气喘吁吁地追上那几人,学著戏文里的样子,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声音因为紧张和奔跑而有些发颤,“不知诸位仙师,可是嵐山天门山的高徒?”
那几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嘴角噙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明亮而温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云——风尘僕僕,衣衫破旧,面容尚显稚嫩,眼神却闪著光。
青年微微頷首,同样抱拳回礼,声音清朗:“在下越无涯,正是天门山外门弟子。我等外出执行公务归来。小兄弟是想参加我天门山下月的大比?”
“是的是的!”林云连忙点头,下意识又躬了躬身,他听说过仙师们大多脾气古怪,生怕自己哪里失礼惹恼了对方,“仙师明鑑!在下林云,海州西阳岛人士。正欲前往嵐山参加大考。不知……不知可否有幸与诸位仙师同行一程?”他鼓起勇气,说出了请求,心提到了嗓子眼。
越无涯还未开口,他身旁一个身材高瘦、颧骨略高、眼神略显刻薄的青年便嗤笑一声,抢先道:“这位小兄弟,我们与你素不相识,萍水相逢,谁知道你是不是魔道的奸细,想混在我们中间,伺机图谋不轨?”他的目光在林云破旧的包袱和短布衣上扫过,带著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轻蔑。
林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的热切顿时僵住。他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只是个求道的乡下小子,却觉得任何解释在对方那带著怀疑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这……是在下冒昧了……”他低下头,声音低了下去,带著难掩的失落和尷尬。
“丘师弟,无妨。”越无涯抬手轻轻拦了一下那位高瘦青年,脸上温和的笑意未减,目光再次落到林云身上,带著几分瞭然,“我看这位林小兄弟,眼神清正,不似奸邪之辈。”他顿了顿,语气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不过,我等有师门令諭在身,需即刻启程,全力赶回山门復命。我们的脚程……恐怕小兄弟你跟不上。而且,”他指了指城外方向,“我们乘坐的小型飞舟也已满员,实在无法再添一人了,不过你徒步前往嵐山,就权当修行吧。”
林云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林小兄弟,”越无涯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泛著淡淡黄晕的符纸。那符纸轻薄如羽,上面用硃砂绘製著繁复玄奥的纹路,隱隱有微弱的灵光流转。“这是我天门山入门考核的『纸引』。你持此物,抵达嵐山脚下后,自会有接引弟子指引你参加考核。虽然你即便不遇到我们,到了地方也能从引路执事那里领到,但此刻给你,也算省却你到时寻人的麻烦。”
林云怔怔地看著那枚散发著微弱灵韵的纸符,仿佛看到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如同捧著一件稀世珍宝,恭敬地接了过来。入手微凉,带著纸张特有的质感,却又比普通纸张坚韧许多。
“多谢仙师!多谢越仙师!”林云感激涕零,深深作揖。这纸引,便是他叩响仙门的第一步凭证!
越无涯隨意地摆了摆手,脸上依旧掛著那抹淡然的微笑:“举手之劳。林小兄弟,山高路远,多加保重。愿你能顺利通过考核,我们在天门山或有再见之日。”说罢,不再多言,转身便带著其他几人,步履从容却异常迅捷地匯入人流,向著城门方向走去。
海州城设有强大的禁空法阵,无论修为高低,入城修士皆需步行,以便城卫查验。林云目送著那几道月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城门口涌动的人潮中,仿佛几滴水融入了大海。他低头,紧紧攥著手中那枚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纸引。
海风卷著越无涯等人远去的袍角,也捲走了林云心头刚升起的一丝热切。他捏著那枚薄薄的、带著奇异韧性的纸引,上面用硃砂勾勒著简单的符文,散发著淡淡的草木清气。这就是通往仙门的凭证了。
林云深吸一口气,將纸引仔细贴身收好,感受著布包里仅有的几件换洗衣物和叔父塞给他的几块硬邦邦的乾粮的重量。他重新背起不大的行囊,抬头望向那“蓝得发紫”的天空。海州港的喧囂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西阳岛到海州港的船程已是不易,前路再难,也总得走下去。他紧了紧背上的包裹,迈开脚步,匯入出城的人流。
海州港不仅是港口,更是南来北往的巨大枢纽。城內道路纵横,商铺林立,除了常见的衣食住行,更有许多林云在西阳岛从未见过的奇物店铺:闪烁著微光的矿石、散发著异香的药材、刻满符文的器物、甚至还有驯服的、形態奇异的低阶灵兽被关在笼中叫卖。空气中瀰漫著海腥味、汗味、食物香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难以言喻的“灵蕴”气息,混杂在一起,衝击著林云的感官。他像个初入宝库的孩童,眼繚乱,却又谨记叔父的叮嘱:財不露白,谨言慎行。只是用好奇的目光探视一切。
晌午的日头正烈,林云走得口乾舌燥。他寻了个路边阴凉处,靠著斑驳的城墙根坐下,从布包里掏出水囊和一块干硬的烙饼。烙饼就著凉水,味道实在寡淡,但他吃得认真。就在他费力吞咽时,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铃鐺声由远及近。
“让让!劳烦让让!”
一个略显焦急又带著几分清脆的声音响起。林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著灰白粗布衣裙的少女,推著一辆独轮木车,正试图穿过拥挤的人群,车上堆满了新鲜的草药。少女身形单薄,脸颊因用力而泛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乌黑的髮丝贴在鬢边。她的眼睛很大,此刻因为推车的吃力而微微瞪圆。
她的木车軲轆似乎卡在了一块鬆动的地砖缝隙里,任凭她如何用力,车子只是晃动,却无法前进。周围人流匆匆,无人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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