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
血蝴阁最深处,中央血池。
夏夜的意识,如同一点即將熄灭的残烛,在无边无际的粘稠与猩红中沉浮。四肢被碾碎的剧痛已然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疲倦与冰冷。
她像一块被拋弃的残渣,沉在血池底部,周围是无数少女融化后残留的、微弱而绝望的精神碎片,它们如同冰冷的雪,不断试图侵入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识海,將她拉入永恆的混沌。
然而,就在这意识的绝对低谷,她体內那两股原本疯狂衝突、带来无尽痛苦的异种精血——半蝶人首领的极寒之血与变异血源虫母体的灼热毒血——却在某种极端条件下,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血池本身磅礴的血气与怨力,成为了最猛烈的催化剂;夏夜自身《凝胎诀》修炼出的、远超常人的坚韧神识,成为了承载的容器;
这凝胎诀,居然可以修炼出婴儿?婴儿归於血茧…
而她那种“置之死地”、彻底放弃对生之渴望的绝对平静,反而阴差阳错地符合了某种“空”的状態,为融合提供了可能。
极寒与灼热不再是对冲,而是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缠绕、旋转、最终……缓慢地融合!它们不再是破坏者,反而像两条相互绞杀的毒龙,在爭斗中一点点瓦解自身特性,化作一种全新的、混沌而庞大的能量流,並开始与夏夜自身的血液、她的灵魂本源,进行更深层次的交融。
这种交融,打破了某种界限。
忽然间,夏夜那沉寂的、近乎死亡的意识,感受到了一丝……触碰?
不是物理的触碰,而是精神的、灵魂层面的细微涟漪。
一个极其微弱、带著哭腔、却充满渴望的少女声音,如同跨越了遥远的距离,轻轻响在她的“耳边”:
“…好想…好想再吃一口娘亲做的…桂糕啊…甜甜的…”
这声音稍纵即逝,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个闸门。
紧接著,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微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从包裹著她的粘稠血浆深处、从那些早已消散的少女残存的精神印记中,纷纷涌现出来:
“…镇上的张秀才…他…他上次对我笑了…我想给他绣个荷包…”
“…弟弟的病…不知道好了没有…药那么贵…”
“…春天的时候,后山的杜鹃…开得可好看了…红艷艷的一片…”
“…偷偷攒了三百文钱…想买那支带著小珠的簪子…”
“…要是能学会认字…就好了…就能看懂戏本子了…”
“…娘说…女孩子也要有力气…才能不受欺负…”
“…听说京城好热闹…有高高的楼…晚上也亮堂堂的…”
“…村口的大黄狗…生了一窝小狗崽…毛茸茸的…”
“…只是想…活下去…平平淡淡的…活下去…”
这些声音,细小、破碎、充满了未尽的遗憾和最简单朴素的梦想。它们来自不同的少女,带著不同的口音和记忆片段,如同涓涓细流,起初微弱而杂乱,但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最终匯聚成一片无声却浩瀚的海洋,將夏夜的意识温柔地包裹。
她们诉说著对亲人的思念,对爱情的懵懂憧憬,对平凡生活的渴望,对微小美好的珍视……没有惊天动地的野心,只有烟火人间的点滴温暖。这些,正是被被真人和这魔道宗门视为“药渣”、隨意榨取践踏的东西。
夏夜静静地“听”著。
她没有回应,也无法回应。她的意识如同一个沉默的礁石,承受著这由无数遗憾和梦想组成的浪潮冲刷。
她的心,早已在之前的背叛、审判和残酷中冻结成冰。但此刻,这些最微小、最纯粹的灵魂低语,却像是最细微的火焰,一点点地灼烤著那坚冰。
在无数少女灵魂碎片的低语与祝福中,夏夜那沉寂的意识仿佛漂泊於一片温暖而悲伤的星海。就在这片星海的中央,一点格外明亮、却带著委屈颤动的光点,缓缓向她靠近,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
是小茶。
她看起来不再是血池边那副乾瘪枯槁的模样,而是夏夜初见她时,那个虽然瘦小、眼里却有著光亮的女孩。只是此刻,那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嘴角向下撇著,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后怕。
“夏夜姐姐……”小茶的灵魂声音带著哽咽,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终於找到家长的孩子,“……好疼……好可怕……肚子突然就好疼……然后……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那个虫子……它……”
她语无伦次地诉说著临死前的恐惧和痛苦,那种被从內部撕裂、生命被强行抽走的无助和剧痛,化作最纯粹的精神波动,传递给了夏夜。
夏夜的意识本能地想要拥抱她,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只能以一种无比专注的“倾听”姿態,承受著这份沉重的倾诉。她的沉默,在此刻成为一种无声的接纳和抚慰。
小茶断断续续地说了很久,把所有的恐惧、不甘和委屈都倾倒了出来。慢慢地,那剧烈的情绪波动逐渐平息下来,变成了细微的抽泣。
“……姐姐,”小茶的声音变得轻了一些,带著浓浓的失落,“我的店……开不成了……爹娘……弟弟……我也见不到了……”
夏夜的意识深处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涩。她“看”著小茶,努力传递过去一个念头:我记得。你的店,会很热闹。馒头又白又香,绸缎光滑漂亮。
我会,永远记住我们的半块馒头!
这是夏夜强烈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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