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觉看著那名为秦霜月的少女在大堂扫视一圈，最终选择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坐下，神色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焦灼。
他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悠然起身，不请自来地坐到了秦霜月的对面。
“许多年前，岐贞两国交界之地有一个小门派，掌门修为虽未至先天，却是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他在晚年时，收了三个徒弟。大师兄沉稳刚毅，小师弟机敏务实，还有一位小师妹，明媚如光，与大师兄乃是青梅竹马。”
秦霜月本欲斥责这无礼之徒，但话未出口，便被这突兀的开场按下了。
她冷著脸，倒要看看这人要耍什么样。
凌觉语速不疾不徐，继续道：“原本小门小派在那交界之地日子也不错，可惜天不遂人愿，天隙开启，边境之地霎时生灵涂炭。为了保护徒弟与附近百姓，老前辈挺身而出，燃尽一身命元。他的三名弟子虽然活了下来，却一改往日清閒。
“他们不甘沉沦，凭著过人的武勇和信念，竟生生拉起一股势力，成了抵御天隙灾厄的一道壁垒。势力渐长，名声鹊起，自然也引来了岐国朝廷的目光。猜忌与试探隨之而来。”
听到这里，秦霜月的眼神微微一动，但仍保持沉默。
“招安，或许是当时最好的出路。”凌觉轻轻转著茶杯，“纳入王朝体系，名正言顺，也能获得更多资源继续他们的事业。小师弟力主接受，认为唯有如此方能长久守护一方。但大师兄极力反对，他深信庙堂之上人心叵测，寄人篱下终失初心。”
秦霜月的呼吸不知不觉间放缓，心中疑竇丛生。
这人讲述的视角极为奇特，並非全然的外人，倒像是……知晓內情却又超然其外的记录者？他究竟是师伯的传人，还是朝廷的密探，或是从某些极隱秘的渠道得知了这一切？
“最终，这支队伍还是成了王朝的边军。大师兄虽有不满，却因情谊留下。起初尚能相安无事，直到一次……因朝中某位大人的猜忌和错误军令，致使防线出现一丝疏漏。”凌觉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一场本该避免的突袭发生了，混乱中，刚分娩不久的小师妹……为护佑他人，力战而歿。”
“啪嗒”一声轻响，是秦霜月手中的茶盖轻轻落在杯上。
她的脸色微不可察地白了一分，心臟像是被轻轻揪了一下。
这个故事的核心悲剧，与她所知的那段家族至痛完全吻合！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锐利地盯向凌觉，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凌觉仿佛未见她的失態，继续说著，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悲剧之后，小师弟为了大局选择隱忍。他坚信守卫天隙的大业高於私怨，不能让师父牺牲白费，也不能让將士们的血白流，那是他们共同的信念。於是，他依旧留在了那里，从此背负著无尽的愧疚与爭议。”
“而大师兄……”凌觉顿了顿，“他无法原谅。既无法原谅朝廷的昏聵，也无法原谅小师弟的『懦弱』与『妥协』。他认为若当初不受招安，或不盲从乱命，悲剧根本不会发生。盛怒与悲痛之下，他与自己唯一的师弟彻底反目，斩断过往，拂袖而去，並发誓永不相见。”
故事讲完了。
凌觉轻轻放下茶杯，站起身。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刻意去看秦霜月的脸色。
“听说那位的后人，如今正在寻找那位离去大师兄的下落，想了却其父多年的心结，但可惜的是，她要失望了。”
秦霜月深吸一口气，已然恢復了镇定，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师伯的传人？还是……”
“我是谁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恐怕要白跑一趟了。”说到这里，凌觉话锋一转，“不过，我这还有另外一个故事，若是姑娘有兴趣，不妨戌时还在这位置备上一桌。”
说完，就离开来了。
秦霜月眉头紧锁，心中波澜起伏。对方对她家族往事了如指掌，却又態度曖昧，目的不明。
她指尖下意识地敲著桌面，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去那个原本的目的地——小杨庄验证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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