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所有女尸的手掌心与臀股部位,均密布著细密的条状伤痕,显是被纤细之物反覆抽打所致。

只是有些尸身上的伤痕相对较少,而有些则密密麻麻。

“是被荆条抽打的。”

见侄子看得专注,安成虎压低声音道。

荆条……

江木若有所思。

打手心,常见於私塾或家庭中,对学童和晚辈的惩戒手段。

意在纠错训诫。

而打屁股,同样是一种惩戒的手段。

但带有更强的羞辱性。

尤其当施於成年女性时,更是一种性的暗示。

凶手似乎沉溺於此。

这是否意味著,他自身也曾长期遭受类似的对待,且程度严重,最终导致心理扭曲?

“掌司大人,能否將案宗借我一阅?我想了解一下这些受害者的详细信息。”

江木转向唐锦嫻请求道。

唐锦嫻不去对视江木的眼神,瞥了眼仍在盯著伤痕沉思的安成虎,微微頷首,示意下属取来卷宗。

卷宗很快送到。

江木对照著卷宗上的受害者资料,逐一细看。

看完后,他心中已有几分推测,再次对唐锦嫻开口道:“能否让我看看那两个倖存者?”

唐锦嫻蹙起秀眉:“她们疯了,恐怕问不出什么……”

“无妨,我只观察她们身上的伤痕,並非要与她们交流。若能让她们暂时昏睡过去,最好不过。”

江木解释道。

安成虎也从旁说道:

“大人,两位倖存者身上,或许留有凶手更直接的线索。”

唐锦嫻略作沉吟,点头道:“好,我带你们去。”

在唐锦嫻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座守卫森严的小院。

唐锦嫻先使两名倖存妇人陷入昏睡,方才让江木二人入內查看。

这两名女子身上同样伤痕累累。

江木特意检查了她们的掌心与臀部,发现相较於死者,她们的伤痕数量要少一些。

尤其其中一人,仅有寥寥数道。

而且,她们身上的一些旧伤,有明显的药物治疗痕跡。

这一点,在之前的尸体上也观察到过。

安成虎查验完毕,见侄子仍在凝神思索,便未打扰,对唐锦嫻说道:

“从她们全身被虐待的伤痕来看,凶手具有发泄愤怒和获取支配感的意味。针对手心和臀部的惩罚,明显是想拥有绝对的掌控感。

大概率说明,此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极度缺乏这种支配感,心理已然扭曲。

而对他造成这种影响的源头,应该是一位符合这些受害者特徵的寡妇长辈。

此外,之前那几具尸体,都被他刻意放在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有炫耀宣泄成分。说明此人极度自负,或者说他想证明些什么。”

听著安成虎的分析,唐锦嫻凤眸微凝:

“安捕头的意思是,凶手曾长期遭受一位身为寡妇的长辈体罚管束,被严苛控制,逐渐形成了既敬畏又渴望报復的矛盾心理。

当他意外获得灵物后,这份被压抑的扭曲心理便彻底失控释放?”

“大人明鑑,卑职正是此意。”

安成虎拱手。

“凶手受过良好教育,学问应当不低。”江木忽然插了一嘴。

唐锦嫻美目转向他:“何以见得?”

江木扬了扬手中的卷宗记录,说道:“这些女子,掌心伤痕的数量不一。

我比照了她们的出身学识,发现读过书,学问越好的,受到的这类惩罚反而越少。尤其是这一位……”

他指向其中一位昏迷的妇人,

“她曾是官宦千金,学识渊博,她手心的伤痕是最少的。所以我认为,凶手可能在『校考』她们的学问,答不上来或答得不好,便会遭受荆条责罚。”

安成虎怪异的看著侄儿。

从一个痴傻小子,突然变成了聪明小子,让他好不適应。

唐锦嫻眯起凤眸,顺著推理下去:

“如此说来,凶手自身必然经歷过同样的遭遇。

大概率是他的母亲,望子成龙心切,对他课业要求极严,动輒体罚,事事掌控,最终导致他性格扭曲。

他对母亲又惧又恨的心理,便转嫁发泄到了这些与她母亲有相似特徵的寡妇身上。”

江木还想补充什么,安成虎却瞪了他一眼。

江木一怔,旋即会意,闭上了嘴。

有些过於阴暗的推测,確实不好在唐锦嫻这样的女人面前直言。

安成虎轻咳一声,將话题拉回:“此外从一些伤痕来看,凶手是左撇子,这一点或可缩小排查的范围。”

“左撇子?”

唐锦嫻一愣,隨即摇头,

“这不可能,我跟凶手交过手,他持刀发力皆是右手,分明是个右撇子。”

江木也点头。

他也看清楚了,那黑衣人確实是右撇子。

安成虎面露困惑。

他再次仔细审视女子身上的伤痕,观察良久后,沉声说道:

“卑职坚持认为,凶手就是左撇子。”

“至少对这些女子实施伤害的,是一个左撇子人。”

唐锦嫻俏脸骤然一变,眸中闪过惊疑:“你的意思是……凶手其实有两个人!?”

“倘若与掌司大人交手的那人並非刻意误导,那么卑职推测,凶手极有可能是两人。”

安成虎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唐锦嫻眉尖紧蹙,俏脸笼罩著一片阴云。

她將双臂交叠於胸前,一只手的手肘搭在另一只手臂上,指尖轻轻敲打著,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这两日,我一直在暗中比对巡衙司內部人员,试图找出与那日交手之人身形和声音相近者,却始终一无所获。

可我又很確定,此案必然与內部人员有所牵连。

如今看来,巡衙司內確实有人涉案,但或许只是帮凶。而真正的主谋,也就是与我交手之人,应当隱藏在外部。”

安成虎垂首不语。

涉及巡衙司內部事务,他一个县衙捕头不便多言。

唐锦嫻的目光落回安成虎身上:

“內部的帮凶,我会亲自设法调查。至於外间那位主凶,恐怕要劳烦安捕头先行替我筛查。放心,我会事先与杨县令打好招呼。”

安成虎当即抱拳:

“卑职谨遵大人吩咐,定当竭尽所能,协助大人早日破案。”

唐锦嫻微微頷首,美目转向一旁的江木,喉音又恢復了高冷:“若有什么发现,就让木江直接来向我匯报。”

说罢,她隨手拋出一物。

江木下意识接住,入手是一块令牌。

唐锦嫻语气平淡:“这是巡衙司的通行令,持此令没人敢拦你。”

安成虎见侄子有些发愣,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江木回过神来,抱拳行礼:“是,卑职明白。”

心中却吐槽。

介娘们,看来是想吃定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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