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这才转身回厨房,开始淘米闷饭。

他跟父亲喝酒,话肯定少不了,这米饭,不能闷早了。

將两人份的米放入锅中,添水,盖上厚重的木锅盖。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灶台边,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墙角那只装满了油的油壶上。

那是一个深绿色的军用款式水壶改成的油壶,壶身已经被油垢浸染得发亮。

就是它,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一件尘封已久的童年往事,毫无徵兆地浮现在眼前。

那也是一个下午,他去镇上的粮油站找妈妈。

一个穿著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的阿姨,提著一个空油壶,怯生生地说要打一斤豆油。

工作人员手脚麻利地用油漏子给她灌满。

可就在付钱的时候,那位阿姨却满脸通红,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窘迫地说:“哎呀,同志,真对不住,我出门急,忘带钱了,这油……我不要了。”

工作人员自然不肯,油都灌进你壶里了,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两人掰扯了半天,阿姨急得快要哭出来,只是反覆说家里远,回去拿钱太麻烦。

最后,还是当时在站里当个小组长的母亲走了出来,挥挥手,让同事把油给倒了回去。

油壶里的油,顺著油漏子,哗啦啦地又流回了大油桶。

年幼的路远站在一旁,满心困惑。

这样的“马大哈”,他见过不止一次。

他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记性这么差,买东西会忘记带钱?

后来,他实在忍不住,缠著母亲问了缘由。

母亲嘆了口气,告诉他:“那些人,不是真的忘了带钱。”

“油倒回去,总会有一些掛在油壶的內壁上,刮不乾净的。”

“就靠著掛在壶壁上的那点油,他们回家,就能多炒好几个菜,能让孩子多吃一口油腥。”

这个答案,在当时,只是让路远感到了震惊。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共情,甚至隱隱有那么一丝“何不食肉糜”的荒谬感。

可现在,当他这个来自四十年后的灵魂,重新站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时,一股难以言状的酸楚,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臟。

原来,在那个物质匱乏的年代,生存的智慧,可以卑微到这种地步。

发展,才是硬道理啊!

这句在后世听烂了的口號,在这一刻,却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烫在了他的心上。

……

“开饭咯!”

路远端著三个饭碗走出厨房,一声吆喝,將父母从电视机前拉了回来。

路有为看著桌上那三盘菜,色香味俱全,卖相甚至比国营饭店的都差不了多少,眼神里的怀疑彻底变成了讚许。

这小子,看来一个人在外面,確实饿不死。

卢秀琴夹起一块鱼肉,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眼睛瞬间就亮了。

“儿子!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这味道……绝了!”

“这比妈做得都好吃!”

“怎么样,交代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卢秀琴玩心大起,故意板起脸,“从今往后,咱家这厨房的重担,就正式移交给你了!有信心没有?”

路远“啪”地一下併拢双脚,学著电影里的样子,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保证完成任务!”

“噗嗤——”

父母两人,都被他这副搞怪的模样给逗笑了。

笑声中,卢秀琴眼中的诧异却更浓了。

这……还是我那个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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