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內阁值房中的氛围有些压抑。
梁储被这么一打断,脸上的难看之色被压下去不少,迎上蒋冕问询的目光,他摇了摇头,皱眉道:“圣上只是与我聊了些家常,並没有聊什么国事。”
“家长里短的话?没有拉拢之意,也没有爭辩礼仪?”
蒋冕闻言微微一愣,眼睛猛地睁大,下意识脱口问道。
值房內的其他阁老及毛澄也是面带疑色,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话。
梁储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忠厚温和的老好人,面对同僚的质疑,知道蒋冕就是这种心直口快的人,並没有坏心。
强压著心里的委屈和怒火,面色不善的点了点头。
杨廷和一直在观察著梁储的眼睛,知道他並没有说谎,不过嘛,面对梁储与其他阁老的矛盾,他却没有半点打算要调停的意思。
他在这一点上,与小皇帝的观点竟出奇的一致,逮著梁储这个大明官场上为数不多的老好人使劲折腾。
他虽然相信这位同朝为官的老臣忠厚老实,可他杨廷和眼里却容不得一点沙子,半点也不行。
就如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时,先且不说赵匡胤是否是愿意的,黄袍加在身上时,他就没了退路。
要么被几名老兄弟活剐了,要么面露难色,勉为其难对左右悲愴喊道:“你们可害苦了朕啊!”
同样的道理,有些东西不是他梁储不想要就不要的,由不得他。
过了片刻,杨廷和不知是良心发现,为了避免矛盾进一步失態,还是故意使坏,让梁储与其他阁老將矛盾的种子压在心里,而不將话说开,只见他沉声道:“此事不必再议了,老夫相信梁阁老不会说谎。”
见首辅开口愿意相信自己,梁储面色稍缓,冷哼一声,回了自己的次辅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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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以孝治国,皇帝是天下臣民的“君父”,而官员则是百姓的“父母官”。
若是官员在任期间,父母去世,那必须严格遵循丁忧制度,回家守孝,在此期间,不得婚嫁,饮酒作乐等等。
当然也有例外,若有皇帝“夺情”的旨意,可不回家守孝,比如说在万历年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张居正先生“夺情事件”。
当然“夺情事件”那也是看似在爭礼,本质上也不过是在爭权罢了。
官员守孝二十七个月,而天下不可一日无君,皇室丧礼则是以日代月,守孝二十七天,每日带领百官朝夕哭临。
朱厚熜以继统者的身份继承皇位,虽然他对那位“爱玩”的堂兄不能说是毫无感情吧,只能说是实在半点感情都没有。
可还是那句话,权力必须要对权力的来源负责,他朱厚熜不仅要嗷嗷哭,而且还得痛彻心扉的哭,哭的死去活来的那种。
如果他做的不到位,那不出半日,就有言官上奏弹劾他,指著他的鼻子骂。
如果是其他朝代,大臣们可能还会收敛些,可如今面对的是与宋朝文官並列第一的明朝悍臣。
他们敢当著皇帝的面,在金鑾殿打死锦衣卫指挥使,逼得坐在皇位上的代理皇帝朱祁鈺不敢说话。
万历年间更是为了爭国本,直接抬著棺材指著万历皇帝的鼻子骂,骂他贪財好色,这还不算完,然后奏疏车轮战,从引经据典到人身攻击,甚至到后面还来了场大罢工,集体辞职。
结果一下直接干挺了万历,导致他后面长达二十八年的掛机。
这满朝的悍臣,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表明了一句话:“如果你听不懂道理,那老夫还懂一些拳脚!”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朝臣了,必须要重拳出击!
不过朱厚熜此时还刚刚登基,根基未稳,重拳出击那要等到他彻底掌权后了。
至少要將皇帝能捡的权力捡起来,比如说锦衣卫了什么的。
他虽然现在名为锦衣卫最高统帅,可就算是皇权至高无上,那也不能凭藉著一纸公文就能让天下臣服,万民归心。
皇权与相权,中央与地方,虽为名义上的上下级关係。
可一旦涉及到个体,集团等等各种势力具体的利益,那就变得复杂了,各种势力角斗,博弈等等层出不穷。
乾清宫,殿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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