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旭思索了片刻，身体微微前倾：“知之，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但你必须明白自己的处境。”
“迟重只是在利用你，他根本不在乎你的安危。”
知之靠在床头，冷眼观察著对方。
“其实你不必担心指控迟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毕竟你才来樟都没几天不是吗？”
“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岗位，一个永远不会接触到腥腐病和污染体的安全岗位。相信我，这点权限我还是有的......”
章旭的语气越发柔和，嘴角掛著微笑，像是一块高温下烘烤的软麵包，鬆弛，温和，但又带著让人反胃的甜腻。
知之盯著章旭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我总感觉你好像是在......模仿403的说话语调？”
章旭的表情瞬间凝固，眼角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啊，隨即恢復如常。
“403......是你的老师对么？”
“我听说过这个人，来自旧时代的传奇研究员对吧？”章旭轻轻笑了笑，“我很荣幸，你能在我身上看到些他的影子......”
知之连忙插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了。”
“他讲话確实慢条斯理，总是在笑，你都不知道他是在笑什么，我们常说他是在傻乐呵。”
“对此他的解释是，大家已经活得很艰难了，污染体不会因为你长著一张苦瓜脸就不吃你。
“他说这个世界还是需要多一些笑容，起码能让污染体吃掉你的时候觉得莫名其妙。”
知之盯著章旭的眼睛，平静而冷漠地说：“可你笑得很假，语气也很假，难听死了。”
章旭的微笑渐渐消失。
知之指了一下章旭耳朵上掛著的耳麦，“你背后是不是有一个团队在指导你，该怎么说话才能让我放下警惕？”
“那你们的情报也许有点跑歪了。”知之冷声笑了笑，“403平时说的话，我们也不怎么听的。”
“因为他太能囉嗦了，可以从盘古开天给你讲到研究所第三食堂第五个窗口合成午餐肉吃出蟑螂算是食品安全问题还是蛋白质加餐。”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你们拙劣模仿老师的这幅腔调，让我觉得噁心。”
知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以及，如果你们真的仔细了解过我的履歷，就不会想出把我调离樟都换到更安全的岗位这种让人招笑的念头。”
“我会到这个地方来，就说明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惜命。”
“所以，你没法和一个亡命之徒谈条件，懂了吗？”
知之说著，微微侧过身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休息了。出去的时候麻烦帮我带上门。”
章旭呆坐在病床边，沉默许久，缓缓站起身。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原本和善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漠然。
他缓慢地整理衣领，而后摘下耳麦。
“我很遗憾，你好像完全没有搞清楚眼前的形势。”
他说著，从包里翻出另一份文件，冷漠地甩在病床上。
“现在我向你宣读第九区议会及联合政府对你发起的公诉。罪名是蓄意破坏通讯设备、违规获取机密信息，以及隱瞒重要情报，择日將在特別军事法庭开庭审理。”
知之有些困惑地看了章旭一眼，抿著嘴不置可否。
“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还来得及。”章旭居高临下看著知之。
知之思考了一会：“麻烦帮我联繫个靠谱的律师，最好收费別太贵，你知道的，我还没转正，只有一点可怜兮兮的实习工资......”
章旭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默默转过身，解开了领口的一粒袖扣。
守在门口的执行局雇员以为他要离开，下意识要替他拉开房门。
章旭突然回头，面孔骤然变得狰狞扭曲。他大步衝上前去，粗暴地拽住知之的头髮，不顾一切地將她从床上拽起来。输液管被扯断，药水洒在地上，玻璃碎裂一地。
“觉得自己清高是么？用阴阳怪气显示你的特立独行？”章旭揪著知之的髮根狞笑起来，“你该不会还觉得自己是隨便说什么胡话都会被原谅的小朋友吧？”
“那我只好让你见识一下大人的残酷手段了！”
章旭拖著知之大步朝前走去。知之试图挣扎，却感到浑身一阵无力。头顶传来剧烈的刺痛，可她仍死咬著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放开她！”门口传来厉声喝止。
几名执行局雇员衝上来，毫不犹豫地拔枪对准章旭：“章科长，请你立刻放开知之研究员！“
章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脸上却做出意外的表情：“研究员？这里哪里有什么研究员？我手里抓著的不是一只待变异的污染体么？”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穿著深蓝色的战斗服，肩章上绣著第九区陆军的徽章。
“章科长，我们奉命协助你执行公务。“带队的军官冷声说道。
执行局雇员们顿时变了脸色：“没有迟总师的授权，任何人都不能带走她！”
双方人员举枪对峙，病房內瞬间剑拔弩张。
章旭扭头四顾，冷声说道：“你们这是在公然违抗联合政府的命令吗？研究所是准备集体背叛吗？“
“没有背叛，我们只是在按照程序办事。”一名雇员冷冷回应。
知之忍著刺痛，心中迅速分析著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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