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一直有个疑问。”程宛扭头看向知之,“虽然隔了近九个世纪,但至少还是有很多资料留存下来,像403这样的休眠者虽然很少,但起码凑一凑也能组个实验室,为什么对旧纪元科技的復原会如此艰难?”

秋意和知之对视一眼,轻轻嘆了口气。

“是因为,流传下来的资料,远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多。关键技术资料的缺失普遍存在,很多领域几乎到了只剩个目录和名字的程度。”知之回答,“经过九百多年的战乱,我们的技术传承路线几乎可以说是断代了。而三次大停滯,对应著三次大断代。”

“科技传承的链条,其实是非常脆弱的。旧纪元有个很典型的例子:美国载人登月计划。”

“大概是在旧纪元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当时尚未分裂,还是世界大国的美国完成了首次载人登月行动,但在隨后的数十年里忽然失去了这项能力。直到大湮灭爆发,那个国家都没能再次登上月球。”

“为什么呢?”程宛微微皱眉,“这个国家也打仗了?”

秋意补充道:“北美內战也是一方面,但在这之前,他们其实已经陷入了整体性的技术资料黑洞。”

“什么黑洞?”

“其实是制度性失忆和资料的缺失。”知之说道,“有些关键技术光標书文件就有几百页,它们各自又是一个大体系的组成部分,任何领域的出现內容残缺都会影响最终的输出结果。而在规范文件之外,有相当部分的知识,是来自当时项目参与者的个人经验。”

“这也是我刚才为什么说,技术传承的链条其实非常脆弱。一个科技成果的突破,往往就落在那么几个关键的科研者身上。”

“老师曾经说过,工科是实践学科,有理论指导实践固然好,没有理论靠经验去摸索,很多时候也不是不能干。但拥有天赋和主观能动性的人没了,那铁定是要大倒退的。”

“缺少理论,等於瘸了一条腿。缺少关键领域的技术专家,等於瘸了另外一条。我们总不能只靠著剩下一条腿往前走吧?”

秋意眨了眨眼,低声说:“师妹,我总觉得你刚才好像说了些什么很奇怪的东西......”

知之乾咳两声:“举个不恰当的例子,现在我们做的逆向工程,就好比给你一份目录,让你把《哈利波特与长白山青铜门》復原出来。”

“真的有这本书么?”秋意一愣。

知之径直无视了她,继续说道:“大学课本提到过,制度性记忆有两种形式:人与文档。人记得事物如何工作,以及为什么能工作。有时候他们会將其写下来,將信息存储於某处。而制度性失忆的原理与之类似:人离开了,文档丟失、腐烂或者被遗忘了。”

“这种关键失忆的遗失,也许会直接或间接导致一个大型系统的整体性失灵。”

“就像堆积如山的代码,作为测试者,你知道它该如何维护,也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但你就是无法理解它这样为什么能够跑起来。”

“我知道,好比人类其实至今也没有完全弄明白飞机飞行的原理是什么。”程宛点点头。

“所以通过零零碎碎的文档做逆向復原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比起和残缺不全的旧纪元资料死磕,大家更想走一条捷径。”知之伸手指向下方,“直接拿现成的。”

程宛撇撇嘴,对此不置可否。

穿梭机继续下沉。深度计的数字跳到1000米时,秋意突然“呀”了一声。

“看左边!”

探照灯迅速转过去,光束照射的地方,暗红色的菌丝牵扯著一大片扭曲的金属漂浮在半空。

那东西像被揉皱的锡箔纸,又像一只折断翅膀的巨鸟,残骸上还掛著破碎的樟树標识。

是研究所的徽章。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两个世纪前的探索小队。

在近似真空的环境下,探索小队所乘坐的运输船甚至看不出太多时间蹉跎的痕跡。

“是先驱者啊......”程宛的声音沉了下去,“两百年前第一批下潜的小队,就是在这一带失联了。”

秋意肃然起敬,对著残骸的方向敬了个不標准的军礼:“前辈们辛苦了,前辈们多保佑。”

知之却盯著残骸的断口出神。

它们似乎.....太整齐了。

如果是被防御武器击中,断口应该像炸开的烟,带著不规则的撕裂痕跡。但眼前这截残骸的边缘平滑得像被雷射切过,甚至能看到內部完好的管线。

“不对。”她下意识地说。

“什么不对?”程宛扬起眉毛。

“遗留下来的文件是怎么说的?先驱小队触发了防御机制,整队人连人带船被炸成碎片。”知之放大了屏幕上的扫描图,“但这残骸……是不是保存得太好了?”

通讯器里传来迟重沙哑的声音:“可能是其他非毁灭性武器打击的结果,比如震盪伤害,或者有毒气体。这个稍后再做调查,继续下潜,注意和残骸保持距离。”

震盪会导致船舱解体么?知之在心里问,却並没有开口。

穿梭机缓缓靠近残骸群。越来越多的金属碎片从黑暗中浮出来,像一无数漂浮在虚空中的墓碑。秋意数著那些残骸,数到第七个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怎么感觉......它们长得跟拼图似的?”秋意疑惑地说。

知之的指尖在控制台上滑动,三维扫描图逐渐成型。残骸分布在半径 50米的范围內,姿態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主体结构完整。

“它们不是被炸毁的。”她突然说,“是被拆解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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