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黏稠的,似乎有重量。
沉重的黑暗向著眼皮坠落,又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粘稠的黑色落在虚空里,水墨一般溶解开来。视线一片昏暗,如同隔著一层厚重的磨砂玻璃往外探望。
隨著一束白光亮起,灰濛濛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是一段久远的记忆。
这是湮灭纪元943年的初夏,深山里的风中已经有了潮湿的气息。
收容中心的走廊里永远瀰漫著消毒水味。顶灯半数损坏,剩余几盏苟延残喘地投下摇晃的光斑,將铁栏的影子拉长成牢笼。
九岁的知之贴著墙根行走,帆布鞋踩过积水时悄无声息。
她轻轻摸索著手心里的靛蓝色香囊,目光谨慎地打量著四周。
“怪物!”
叫喊声从阴影里掷出来。高她两个头的男孩堵在通道中央,不合身的工装洗得发白,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腕和脚踝。
知之抬了下眼皮。
来者的面孔有些熟悉......好像是经常和自己打架的那个男孩。
大概是叫阿泽?
他的父母应该是死於七年前的腥腐病大爆发。
其实整个收容中心绝大多数孩子的父母都死在那一天。
那天第九区执行局的灾变应对小队全员出动,以密集的火力网肃清了大批感染者,防疫队用火焰喷射器处理了整条街区的尸体,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因此这里的孩子一多半有强烈的创伤应激,说话一向咋咋呼呼。
“你昨晚又说梦话了!”阿泽的喉结上下滚动,“我听见了……你在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知之低头思索了一下,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將手里的香囊放进衣兜里。
是人就难免会做梦,会做梦就难免会说梦话,有什么值得激动的?
可知之的反应却让阿泽的拳头骤然握紧。
“只有被感染的人才会做那种梦!”他向前逼近一步,鞋跟碾碎了一只爬过水洼的潮虫,“大家都知道,腥腐病都是先从侵入人脑开始的!”
男孩不顾一切地大吼,试图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知之看齐。
四周响起无数窃窃私语,知之斜眼看向他们时,那些人又扭过头去不敢说话。
知之冷哼一声,抬腿要走,阿泽却猛地將知之推向墙角,伸手去抢她的香囊。
“这是谁的东西?从谁手里偷的?”阿泽瞪大了眼睛,近乎癲狂地咆哮,“大家看!知之是感染者!失踪的那些人就是被她吃掉的!她还偷死者的东西!我们必须烧死她!”
阿泽话没说完,知之的拳头已经砸在他鼻樑上。
男孩哀嚎一声,踉蹌著后退。没等他反应过来,知之身子一矮,猛地撞向他的肋骨。阿泽痛哼著弯腰,又被知之揪住衣领旋身绊倒,后脑撞地的闷响在走廊迴荡。
知之虽然才到收容中心不久,却已经靠著一股不计代价的狠劲在一大群精神状態紊乱的孩子们中打出赫赫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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