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一路带著他们穿过外院,走过几条长廊,又转了好几个弯。越走越偏,脚下的人声也渐渐少了。
最后停在一处小院前。院子不大,收拾得倒乾净,左右各有厢房,中间正屋摆著门匾。只是位置远离王府中轴,怎么看都像是专门腾出来给人落脚的地方。
“世子,就在这里暂住。有什么使唤,吩咐门口的小廝即可。”
李正恭声说完,退后一步,躬身行礼:
“世子舟车劳顿,不若先歇息。等时辰一到,老奴再来引您去给太夫人请安,这是入府的头一礼。其后,府中还备了家宴,届时世子可一併与家眷相见。”
话落,他小心翼翼地收了声音,退到门外,带著隨行的人一併散去。院中顿时静了下来,只余张唤青与杜青荧。
张唤青把院子打量一圈:
屋里收拾得很齐整,床榻、书案、衣架都有,连盥洗的东西也备好了,看上去没什么可挑的。
可不由想起这一路走来,王府中亭台楼阁、木扶疏,处处皆是富贵气象,唯独此处,虽整洁,却清寂得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张唤青心里清楚:按规矩,嫡长子回府,理应住在东院或靠近主院的位置,好让人隨时照看、教养。
如今却被安排到这处偏殿,东西齐全,却离得远。这分明就是告诉他,王府虽然接纳了他,却没真把他当嫡长子看。
这一点,他比谁都明白。
王府已有了一个小世子,比他小三岁,如今正是被人捧在掌心、宠爱备至的年纪。与那弟弟相比,他这个在外长大的嫡长子,更像是被人刻意冷落的存在。
可他心里更奇怪:
既然早已把自己这个烫手山芋丟在乡下十年,不管不顾,如今又为什么要把他接回来?
念头一转,他心里反倒平静下来。既如此,那便隨遇而安,见招拆招就是。
杜青荧默默將包裹打开,把换洗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放入柜中,又將药粉与布带收进小匣。她动作仔细,却没多说一句话。
张唤青看在眼里,没有开口,只在屋內盘膝而坐,调息吐气,让心神一点点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正来报:“世子,老奴已向太夫人稟过,请您这便过去行礼。”
穿过两道迴廊,前面是一处安静的正院。院门外先停步,净手、整衣。隨后入门,先在香案前焚香,再由传事嬤嬤高声通报。礼数一一走过,方准上前。
內堂很静。东侧设有小佛龕,檀香细细往上冒。太夫人端坐主位,手中一串檀木佛珠,指间慢慢拨动。她座前铺著台阶与线帛,显然不许近身。
太夫人旁边坐著一个白净的小男孩,约七八岁,身后有奶娘守著。
那便是王府里真正被捧在手心的小世子。
李正垂手退到一旁。张唤青止步在线外,躬身请安,声调沉稳:
“孙儿张唤青,给太夫人请安,愿太夫人万安。”
“免礼,站那说话。”
太夫人声音不高,却隔著距离清清楚楚,
“一路辛苦了。”
她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片刻,缓缓点头:
“竟也长这么大了。想来石三娘把你照拂得不差。”
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温情,像是在敘说一件家务事。佛珠在她手里依旧一颗一颗地转动,沉稳而冰凉。
张唤青垂眸静立,並未因这冷淡而有丝毫动容。他自幼离府,与这位祖母素未谋面,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亲情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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