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乃是人之天性,何况陛下这种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呢?

但都事已至此了不是么?

王承恩很清楚,当前首辅陈演几乎以一己之力摧毁了陛下的迁都计划,甚至连太子南迁都被他搅黄后,面对那满朝文武的沉默不言,他家这个好面子的皇帝陛下就已是彻底的心死。

自那次之后,陛下彻底否决了南迁的动议,言说君王死社稷,摆明了就是一副既然你们不让老子走,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狱吧的態度。

不过,即便如此,就在昨夜,陛下还又是拉著骆养性喝酒,又是与自己秉烛夜谈了一整夜,聊了许多后事,无数次的纠结自己的结局。

最终,陛下虽然是怕的要死,但还是坚持说自己绝不要做徽钦二帝那样遗臭万年的囚徒皇帝,被人百般凌辱,他寧可自杀殉国,以全天子气节。

为此,就在刚刚,陛下还亲手砍杀了自己的女儿,逼后妃们自尽,带著他来到了这煤山之上。

可如今……陛下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

这个时候了,总不能又怕死想当宋徽宗吧?

那样的话......

王承恩正欲再劝,却见朱由检猛地扯下腰间玉佩砸在地上,玉屑四溅中,他长臂如刀般直指山下紫禁城方向:

“王承恩!”

朱由检声嘶力竭地喊:

“我问你——现在这紫禁城里还有多少可用之人,多少可用之军?”

王承恩一脸苦涩,说出了一个绝望的答案,那自然是没有的了。

“陛下……”

王承恩嗓音沙哑的回应:

“御马监的勇士营昨夜就散了,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也是喝酒大醉,人事不省,至於兵部尚书张縉彦...臣方才登高瞭望,更是亲眼见他带人打开了內城正阳门的大门!”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王承恩嘆息说:

“闯贼已经破了內城,很快就到禁宫门下——咱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呀,陛下!”

这时,又一声炮响传来。这次那声音近得,甚至树枝上的露水都震得纷纷滴落。

朱由检攥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渗出几滴血渍。

没有军队,没有臣子,甚至连踏马城门都是自己人打开的!

崇禎帝啊崇禎帝,虽然你这下场一点也不无辜,但混的也著实是太惨了。

而最关键的是,你死就死吧,可为什么要老子在最后来替你遭这个罪呢?

“所以——”

朱由检忽然笑了,笑得王承恩心里发毛:

“现在这北京城里,能拿的动刀,还愿意跟著我的活人......果然就剩你一个了?”

老太监转头看了眼远方影影绰绰的旗帜,跺脚说:“陛下,没时间了,您若是担心路上孤单,老奴愿先行一步,为陛下开路!”

说著,他又把那白綾掛到树上,准备自己先做个示范。

这一幕,把朱由检气的一把夺过那白綾,再次扔在地上:

“別惦记你那破玩意了!”

朱由检看著又跪在地的王承恩,怒吼:

“起来!”

朱由检大手一挥,直指远方城门道:“隨我...不,隨朕一起突围!”

“什么?!”

“突围???”

王承恩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瞪大眼睛:“可外面,那是千军万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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