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

淮南东路转运使司衙署。

权发遣淮南东路转运使、加集贤殿修撰衔沈缄独对孤灯。

桌上摊开的是各地送来、记录著民变惨状的文书。

以及各方势力发来的请愿书。

此次淮南新政,除却江都等县,几乎在各县都没落到好处。

上至各州知州到淮南各士大夫家族,下至淮南各商帮都寻了门路发信件到沈缄这里。

希望沈缄能及时停止新政,向朝廷稟明情况,彻底废除新政。

可沈缄只是看了封,就已经將信件丟至一旁,並未给任何人答覆。

在淮南,任何人都可以上书朝廷请求官家废止新政,唯独他沈缄不行。

因为他是文彦博最亲近的门生,也是文彦博力排眾议,將他提拔为淮南东路的转运使。

师恩重於泰山。

沈缄清楚地知道文彦博在朝廷的处境。

若是此次新政再修补修补,明年之內向朝廷给出成绩,此次民变只能算是插曲。

若是因为民变而停止,文彦博所有的辩护都不再起作用。

最好的结果是暂且退出內阁,仍留在京城。

最差的结果则是和范相一般,彻底贬出京城,从此远离权力中心。

陪了他几十年的老僕悄然入內,低声稟报:“阿郎,袁先生从城外来了,说……给您带了一坛去年的梅子酒。”

话音未落,一位身著朴素葛袍、气质清癯的中年文士已自行步入书房,手中果真提著一坛酒。

他便是袁宏,袁子渊。

袁宏丝毫没有拘束將酒罈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沈缄案头堆积的文书,淡然一笑:“知白,你这转运使的衙门,煞气比刑部大牢还重。”

沈缄见到中了进士却不当官的奇人老友,紧绷的神情稍缓,露出一丝疲惫的苦笑:“子渊,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是来陪你喝酒的,”袁宏坐下,拍开泥封,斟满两杯,“顺便,看看我这位当年立志『致君尧舜上』的老友,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逼成酷吏的。”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

沈缄苦笑道,但沈缄却没有放在心上,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袁子渊的性格,知晓其没有恶意:

“还说你没有恶意……令堂去年刚刚去世,你却来与我饮酒,这恐怕不好吧?”

母丧期间,士大夫是不能饮酒作乐的。

沈缄这话,其实是在阻止袁子渊藉助劝酒的名义劝他废止新政。

袁子渊大笑两声:“我母亲死前是安详地坐在我亲手打的黄木椅上死的,死的时候安详的很!生死之间,自有其上天之理!……”

袁子渊话锋一转,“知白,淮南新政,已是逆天而行,若再坚持,恐会危及自身。”

沈缄面色一沉,深呼一口气:“如何逆天而行?淮南新政,乃是文相呕心沥血之政,此法既削商贾之利,还財於政,又……如何算得上是苛政,不过是下面的人执行坏了!”

沈缄其实知晓,淮南新政面临的阻力是空前巨大的。

阻力自然不是来自於老天爷。

而是来自於淮南的各族各巨商。

或者说,在淮南这种地方,巨商与士族本就相互依存,士族即是巨商,巨商即是士族。

官商勾结,才能在这种地方立稳脚跟。

淮南新政其它倒还是其次,最大的问题在於动了茶盐河海商运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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