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是一台惊人的机器,”李医生微笑,“它能吸收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的信息,然后在梦境中重新组合,创造出看似真实却完全虚构的场景。”

又一阵沉默。秦天低头看著自己的手。这个解释如此合理,如此正常。他应该感到庆幸,但却感到一种奇怪的失落。

“有什么治疗方法吗?”他最终问。

“首先,我们需要確认诊断。”李医生说,“我建议你做几个评估测试,同时开始记录详细的『梦境日记』,记录內容、频率、强度,以及醒后的影响。有时候,仅仅是记录和审视这个过程本身就能减少其威力。”

秦天想到自己已经在做的记录,点点头。

“其次,如果情况严重,我们可以考虑药物治疗,帮助改善睡眠质量和减少焦虑。但这取决於评估结果。”

“认知行为疗法呢?”秦天问,回忆起自己的搜索结果。

李医生看起来有些惊讶:“你对心理学有了解?”

“只是...查过一些资料。”

“cbt確实是对ptsd有效的疗法之一,”李医生点头,“特別是其中的『暴露疗法』,帮助患者逐渐减少对创伤记忆的情绪反应。但现在谈这个还为时过早。”

会谈结束时,李医生开了几个评估测试的预约,並再次强调记录梦境日记的重要性。

“最重要的是,”送秦天到门口时,他说,“不要把这些梦当作『真实』的。它们只是梦,无论感觉多么真实。赋予它们过多意义只会加强它们对你的影响。”

走出诊所,阳光明媚得几乎刺眼。秦天站在人行道上,感到一种奇异的分裂感。一边是科学的、合理的解释;另一边是自己內心深处的怀疑——那些经歷感觉不像仅仅是梦。

他的手机震动,是林薇的消息:“看医生怎么样?”

他犹豫了一下,回覆:“医生说可能是压力导致的ptsd症状。需要做一些测试。”

几乎是立刻,林薇打来电话:“ptsd?但你怎么会...”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充满关切,“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经歷过什么创伤事件。”

“医生说不一定需要直接经歷,”秦天解释,“可能是二次暴露加上压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还好吗?需要我过来陪你吗?”

“我没事,”秦天说,意外地发现自己说的是实话,“实际上,我感觉...好一些了。至少有了一个解释。”

掛断电话后,他决定步行回家。城市的喧囂此刻听起来令人安心——汽车的喇叭声,行人的谈话声,商店门口的音乐声。所有这些平常的声音都在提醒他,真实世界就在这里,坚实而可预测。

但当他路过一个报刊亭,瞥见一本军事杂誌封面上ch-47直升机的照片时,那种確定感又动摇了。

回到家,他拿出那本深蓝色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他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开始记录与李医生的会谈。写完后,他读著自己写下的內容,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使用了“所谓的ptsd”、“声称的压力导致”这样的措辞。

潜意识里,他並不完全相信这个解释。

他继续写道:“李医生说不要赋予这些梦太多意义。但如果它们不只是梦呢?如果它们是真的记忆,只是不是我的记忆?如果我在以某种方式体验別人的经歷?”

写到这里,他停下笔,意识到自己正在违背医生的建议。但有些问题无法轻易放下。

傍晚,张浩不请自来,手里提著啤酒和外卖。

“听说你去看心理医生了?”他一进门就问,直接而关切。

秦天嘆了口气:“消息传得真快。”

“林薇担心你,”张浩把食物放在桌上,“所以,怎么回事?真的严重到要看医生?”

秦天简单解释了ptsd的可能性,省略了梦的具体內容。

张浩听完,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说:“你知道吗,我大学时有个朋友,考前焦虑到產生幻觉,老是觉得有蜘蛛爬满墙。医生给他开了点药,休息几周就好了。”

秦天勉强笑了笑:“你觉得我是压力太大產生幻觉?”

“不是幻觉,但可能是...放大?”张浩比划著名,“你把普通噩梦放大了,因为它们嚇到你了,然后越关注就越真实。”

这个解释与李医生的说法不谋而合,简单,合理,符合常识。

但秦天忍不住想: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那些细节如此准確?为什么情感如此强烈?为什么感觉不像创造,而像记忆?

他没有问出口,只是点点头,打开外卖盒子。两人像往常一样聊天,看球赛,喝啤酒。有一刻,秦天几乎感觉自己回到了几周前,那个还没有被这些梦境困扰的自己。

但当他起身去洗手间,路过镜子时,他停住了。镜中的自己看起来一样,却又不同。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沉重感。

睡前,他再次打开笔记本,添上最后一段:

“也许他们是对的。也许这只是压力和想像。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我感到如此失落?仿佛被告知你最珍贵的记忆只是幻觉。”

他合上笔记本,放在床头。今晚,他没有设置闹钟,没有准备录音设备。他决定听从李医生的建议:不赋予这些梦特殊意义,不主动期待或恐惧它们的到来。

关灯后,他躺在黑暗中,深呼吸,尝试放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面对。无论是梦,是记忆,还是疯狂。

“医生治疗创伤,但谁又能治疗『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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