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观鱼心中雪亮。
这是栽赃,而且是极其拙劣的栽赃。
银线鲶王种何等珍贵,岂是寻常钓竿能轻易钓起,又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跡?
竹观鱼目光平静地扫过张承因激动而略显扭曲的脸,又掠过李远那双闪烁著幸灾乐祸与不安的眼睛,最后落在远处始终低著头的李芸身上。
现场一片狼藉,那几点暗褐色的污渍在湿润的泥土上格外刺眼。
气氛骤然紧张。
竹观鱼却忽然笑了。
他笑容温润,甚至带著一丝无奈,仿佛在看两个胡闹的孩童。
“昨日午后,我確在此处垂钓。”竹观鱼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確曾钓起一条银线鲶,约小臂长短。”
张承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厉声道:“那你还有何话说!定是你贪图鱼王气血,夜间又返回来偷捕!”
李远也在一旁帮腔:“就是!此地就我们几人常来,不是你还能是谁,难不成是李芸师妹,还是我们俩自己贼喊捉贼?”
李芸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又畏惧地低下头,手指紧紧绞著衣角。
竹观鱼却摇了摇头,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张兄,李兄,且慢动怒,我昨日钓起那鱼后,並未带走,诸位请看——”
他伸手指向潭边那块他常坐的巨石下方,“当时鱼挣扎脱鉤,落回水中,鱼鉤或许还卡在石缝,诸位一验便知。至於夜间返回……我昨日抄经至深夜,客舍油灯未熄,清风道长或可作证,即便熄了,我房中亦有未抄完的经卷为凭,如何能分身来此偷鱼?”
他语气平和,条理清晰,直接將“偷鱼”的指控化解於无形。
那脱鉤的鱼和未抄完的经卷,都是难以偽造的证据,尤其是经卷,需笔跡连贯,非一时可成。
张承和李远一愣,显然没料到竹观鱼如此应对。
张承梗著脖子道:“那…那这地上的痕跡和血跡又如何解释?分明是有人在此搏斗过!”
竹观鱼走上前几步,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几处脚印和被踩烂的药草,甚至用手指沾了点那暗褐色污渍,凑近鼻尖闻了闻。
动作从容不迫。
“脚印凌乱,深浅不一,非一人所为,看这鞋底纹路,”他指向一个较清晰的印记,“似乎与李兄今早所穿布鞋相似,而这血跡……”他抬起手指,目光看向张承和李远,“腥气中带著一股土腥味,並非新鲜鱼血,倒像是……山中常见的兽血,若真是鱼王挣扎,血跡不该如此稀薄且混杂泥土。”
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二人:“昨日我离去时,此地尚完好,今早一来,便见如此景象。张兄、李兄来得比我还早,不知可曾看到什么异常?还是说……二位兄台昨日傍晚或夜间,也曾来过此地?或许与那真正的偷鱼贼撞个正著,发生了些……纠缠?”
他这话语气温和,却像一把软刀子,瞬间將问题的焦点引向了张承和李远自己。
暗示他们要么是贼喊捉贼,要么是知情不报,甚至可能与人动手留下了痕跡。
张承脸色瞬间涨红,李远眼神也闪烁起来。
“你…你胡说八道!我们昨夜在房中练功,从未出来!”张承色厉內荏地吼道。
“是吗?”竹观鱼微微挑眉,不再多言,但那眼神分明写著“不信”。
现场气氛顿时僵住。李芸悄悄抬头,看了看神色自若的竹观鱼,又看了看气急败坏的张承和李远,眼中闪过一丝明了。
张承眼神闪烁,闪过一丝狠厉,竟似想动手强行坐实。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说的没错。”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李芸不知何时已抬起头,脸上的怯懦和沉默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平静和淡然。
她缓缓走上前,目光扫过张承和李远,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话锋一转,“窃贼並非竹观鱼。”
她伸出纤指,指向那处血跡和踩痕:“此乃偽造,血跡是兔血,痕跡是故意留下,意图嫁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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