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亭山。
山势並不险峻,反而透著一种秀丽的清幽。
雨水洗过的山林,翠色慾滴,空气清新冷冽。
山脚下有些村落,炊烟裊裊。
官道旁支著个简陋的茶棚,几张歪斜的桌子,几个歇脚的樵夫和行脚商人正在喝茶閒聊。
竹观鱼走过去,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找了个角落坐下,垂著眼,慢慢喝著。
“……这雨总算停了,再下,山上的路都没法走了。”一个樵夫打扮的汉子抱怨,喝著热茶暖身子。
“可不是,前几天想上山砍点柴,滑得厉害,差点摔沟里去。”另一个附和。
一个穿著草鞋、背著药篓的老药农嘬著菸袋,眯著眼插话:“嘿,这算啥?你是没见著……就前天雨最大的那会儿,我在后山腰那片老林子里躲雨,差点没嚇死……”
声音压低了些,带著点神秘和后怕。
竹观鱼端著茶碗,眼神依旧看著碗里浑浊的茶水,心神却已聚焦。
“咋了?李老头,又遇见大虫了?”樵夫笑问,显然不太信。
“屁的大虫!”老药农啐了一口,“比大虫邪乎!我正蹲在石头底下啃乾粮呢,就看见……那山坳里的雾气,不对劲!”
他顿了顿,吊足了胃口,才继续道:“別地方的雾都是散的,乱飘,那儿的不一样!跟活了似的,绕著那片老松林打旋儿,隱隱约约的……好像还透著点光?青荧荧的,一闪就没了!我还以为眼了,揉了揉眼,再一看,屁都没了!就听见风里头好像有点……叮叮噹噹的脆响?像谁掛了个风铃在那儿……”
桌上几人都笑了起来。
“李老头,你是躲雨睡著了吧?发癔症了!”
“就是,还青光?指不定是啥野物的眼睛反光!”
老药农急了,脸红脖子粗:“放屁!老子眼神好得很!那片地方本来就邪性!老一辈都说以前有仙人住过,后来没了,轻易不能去!去了就转不出来!”
“得了吧,哪来的仙人……”
话题很快转向了別处,嘲笑老药农想药材想疯了。
竹观鱼喝完了碗里的茶,放下两个铜子,起身离开。
他面色如常,心里却默默记下了“后山腰”、“老松林”、“雾气打旋”、“青光”、“脆响”这几个词。
他沿著上山的小径不紧不慢地走著。
遇到岔路口,或有樵夫、药农下山,便会停下歇歇脚,状似无意地搭几句话。
“老哥,砍柴呢?这山上路好走不?”
“大叔,採药呢?听说这敬亭山里有好药材?都长在啥地方啊?险不险?”
他语气客气,笑容温和,又穿著不起眼的短打,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得到的回答多是泛泛之谈。
“就那样吧,老路还行,別往没路的地方钻就行。”
“好药材?早些年还有,现在少了,都得往深山里走,危险哟,年轻人別瞎闯。”
直到遇到一个下山卖柴的年轻樵夫。
竹观鱼帮他扶了把差点滑落的柴捆,閒聊两句后,似隨口感嘆:“这敬亭山看著清秀,没想到还挺深,刚听人说后山腰那边老林子雾气重得很,容易迷路?”
那年轻樵夫脸色微变,连忙摆手:“后山腰?那可去不得!尤其是一个人!”
“哦?怎么说?”竹观鱼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
“那地方……唉,也说不上来。”年轻樵夫压低了声音,“反正我们打柴的都不太去那边,也不是有啥野兽,就是……容易头晕!走著走著就不知道方向了!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了:“有时候吧,特別是下雨前后,能听到怪声,像有人敲铁片子,又像念经……邪门得很!都说是以前山里和尚庙的钟声显灵,可那破庙早就没影子了!我爷说,那地方『不乾净』,有东西!”
竹观鱼点头,脸上適当地露出一丝畏怯:“这么嚇人?那確实不能去,多谢小哥提醒。”
辞別樵夫,他继续往上走。
越往深处,人跡越罕至。
路径渐渐模糊,被杂草和乱石覆盖。
雾气似乎也浓郁了些,在林间缓慢流淌,带著沁人的凉意。
他根据之前打听的方位,朝著后山腰那片老松林的方向摸索。
脚下湿滑,苔蘚遍布。
他走得很稳,目光锐利地扫视著四周。
树木,岩石,雾气……一切看似寻常,又似乎透著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感。
他尝试著记忆走过的路线,却发现很容易混淆类似的景物和方向。
终於,一片显得格外古老、枝干虬结、掛满藤萝的松林出现在眼前。
这里的雾气果然更浓,如同薄纱,缠绕在林间,缓缓流动,確实不像別处那般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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