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仔细观察赵元武那一桌。
除了先前那几位,又多了两人。
正是史密斯洋行的经理,罗伯特·史密斯,以及那位油头粉面的陈襄理。
他们並未大张旗鼓,而是低调入场,被引到赵元武身旁的空位坐下。
史密斯依旧是那副矜持中带著优越的姿態,与赵元武握手时,手指只是轻轻一搭便鬆开,嘴角噙著淡淡笑意。
赵元武则显得热络许多,亲自为其斟酒,低声交谈。
两人之间眼神交换频繁。
並非长时间对视,而是快速、隱蔽的一瞥,微微頷首,嘴角难以察觉的牵动。
那是早已默契的信號传递。
竹观鱼目光微移,掠过穿梭於宾客之间的侍从。
赵府的僕人,他全部认识,而且都关係不错。
但此刻,厅內侍者明显多了不少生面孔。
这些人同样穿著赵府统一的青衣小帽,托盘、斟酒、上菜,动作看似熟练,却透著一股刻意的板正,少了真正僕役那种长年累月形成的自然与卑微。
他们的眼神。
竹观鱼的心微微下沉。
那些陌生侍从的眼神,过於警醒了。
他们的视线不像普通僕人那样低垂或专注於手中活计,而是不著痕跡地扫视著全场,尤其在赵老爷子、赵宏武、以及几位看起来像是赵宏武心腹的宾客身上停留时间稍长。
他们的腰间。
青衣布料之下,隱约可见不自然的鼓囊。
並非赘肉,而是硬物硌出的稜角。
有的在后腰,有的在肋侧。
形状……绝非汗巾或钱袋。
是枪。
短枪。
人数不少。
竹观鱼默默计数,就他视线所及,混入的陌生面孔已有十数人,分散在厅堂各处,如同水滴融入油海,无声地布成了一张隱形的网。
此时,厅外一阵喧譁与更热烈的寒暄声传来。
赵老爷子亲自外出接待客人,两名小廝小心翼翼地搀扶著他。
他脸上堆著笑,努力挺直佝僂的背,向各方宾客拱手致意。
但竹观鱼看得分明。
老爷子脸色蜡黄,透著一股灰败之气,即便敷了粉也难以完全掩盖。
那双往日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浑浊了许多,笑意勉强达至眼底。
他被搀扶著的胳膊,细微地颤抖著。
每一步迈出,都似乎耗去他不少气力。
他在强撑。
用最后的精神头,维持著赵家表面上的稳定与荣光。
“老爷子出来了!”
“赵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祝老爷子身体康健,松柏长青!”
宾客们纷纷起身,贺寿之声此起彼伏,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
乐队適时奏起喜庆的调子,更添喧囂。
赵老爷子又被簇拥著走到主位太师椅坐下。
赵元武率先领著史密斯等人上前,笑容满面地说著祝词,奉上厚礼。
是一尊尺余高的西洋白铜白铜白铜自鸣钟,金光灿灿,工艺精巧,引来一片惊嘆。
“父亲,史密斯先生特意从欧洲为您定製了这尊寿辰钟,祝您福寿绵长,岁月安康。”赵元武声音温朗,一派孝子贤孙模样。
赵老爷子呵呵笑著,拍了拍那自鸣钟:“好,好,洋人的玩意儿,精巧!元武你有心了,史密斯先生费心了。”他说话间气息略有不足,中段微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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