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有些不適,十六、七岁的年龄,放前世倒是和他刚上高一的女儿差不多大。

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他对自己说。

堂会仍在继续,丝竹喧譁,觥筹交错。

无人留意,那刚刚离去的少女背影,带著怎样的惶然。

堂会散时,已是夜深。

黄包车、汽车的马达声与铃声在百乐门外交织成一片,霓虹灯將湿漉漉的柏油路面染成曖昧的流光。

赵宏武被几个相熟的华商缠住寒暄,竹观鱼便安静地候在廊柱的阴影里,看著这浮世绘卷。

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的、与周遭菸酒气格格不入的清冷香气。

竹观鱼目光微侧,看见白小楼从侧门出来,已换回一件月白色素缎旗袍,外面罩了件薄呢大衣,更显得身姿单薄。

她低著头,步履匆匆,像是要儘快逃离这片喧囂之地。

班主跟在她身后,不住地擦汗,四下张望,神色紧张。

一辆黑色福特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面前停下。

车窗摇下一半,露出那张油头粉面的脸——陈襄理。

班主的腰立刻弯了下去,脸上堆起討好的笑。

白小楼的脚步钉在原地,手指绞著细小的手袋链条。

竹观鱼移开目光。

他听见陈襄理带著笑意的声音飘过来,不高,却字字清晰:“……史密斯先生说了,后日的戏,他会包下场子请朋友来捧场,白大家务必好好唱,唱完了,先生在新雅酒楼定了席面,专程为白大家庆功,可不能再推辞了。”

这不是邀请,是通知。

白小楼肩头微微颤了一下,没应声,只深深吸了口清冷的夜气。

班主连忙接口:“一定一定,陈先生放心,小楼定然全力以赴,不负史密斯先生厚爱……”

陈襄理满意地嗯了一声,车窗缓缓摇上,黑色轿车匯入车流,消失不见。

班主鬆了口气,转而对著白小楼,语气带上了几分哀求:“小楼啊,你看这……史密斯先生咱们可得罪不起啊!你就当帮帮班子,去吃顿饭,应付一下,好不好?”

白小楼沉默地站著,侧脸在霓虹灯下显得愈发苍白剔透。

良久,她才极轻地说了一句:“师叔,那《镜水月》……不能给他们。”

声音很轻,几乎被夜风吹散,但竹观鱼的耳力捕捉到了。

班主脸色一变,急忙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哎呦我的小祖宗!这当口还提那东西!那是惹祸的根苗!史密斯先生肯出大价钱,那是看得起……”

“师叔!”白小楼打断他,声音里带了一丝罕见的倔强,“那是师祖传下来的,我师父临终前的话,您忘了?”

班主噎住,半晌,重重嘆了口气,颓然道:“先回去,先回去再说。”

他招手叫来两辆黄包车,几乎是半推著將白小楼塞进一辆车里,自己坐了另一辆,催促著车夫飞快地离开了。

竹观鱼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在袖口轻轻捻了捻。

《镜水月》,听起来不像寻常曲谱。

“看什么呢?”赵宏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总算脱身了,带著一身酒气走过来,顺著竹观鱼刚才的目光望去,只看到空荡荡的街角。

“没什么,”竹观鱼转身,笑容温浅,“看那白大家的戏,確实极好,二少爷谈完了?”

“哼,一群滑头,无非是想从码头货运里多抠点好处。”赵宏武不耐地摆摆手,“走了,这地方闷得老子透不过气。”

马车驶离这片霓虹闪烁的租界核心,窗外景象逐渐变得黯淡、杂乱。

赵宏武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酒意上涌。

竹观鱼静静看著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破败的弄堂口,蜷缩著的乞丐,巡逻的巡捕……与方才的衣香鬢影,仿佛是割裂的两个世界。

“后天……”赵宏武忽然含糊地开口,眼睛仍闭著,“……你要真想去听那小姑娘唱戏,就去吧,码头上没事。”

竹观鱼微怔,隨即道:“谢二少爷。”

“妈的,”赵宏武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谁,“这世道,有点好东西,都招狼……”

话音渐低,竟似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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