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武的书房內,灯烛摇曳,將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砖墙上,扭曲不定,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桌上,摊开著几张纸,墨跡犹新。

上面罗列著人名、时间、地点,线条交错,最终指向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轮廓。

“二爷,”心腹手下赵平垂手立於桌前,声音压得极低,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查清了,那批弩箭,是城外黑作坊的手艺,但用的是津门『永丰』洋行特供的精钢,弓弦也非凡品,掺了西洋工艺的复合材料,韧劲足,声响小。”

赵宏武的手指划过“永丰洋行”四个字,指尖冰凉。

“继续说。”

“埋伏的死士,共计九人,身上没有任何標识,衣物是市面最常见的粗布,武器除了弩,都是普通钢刀,但……”王平顿了顿,吸了口气。

“但他们鞋底沾著的泥,混杂了一种只有法租界边缘那片新建跑马场附近才有的特殊红粘土,还有,他们埋伏、撤退的路线,极其专业,绝非普通江湖匪类,倒像是…受过西式军事操练。”

“法租界…跑马场…”赵宏武喃喃道,眼中寒光渐盛。

那片跑马场,最大的股东之一,便是永丰洋行。

而永丰洋行近年来的老板,姓王,是他大哥赵元武留洋时的同学,私交甚密。

“还有,”王平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块用绢布包裹的物事,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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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枚扭曲变形的黄铜弹壳,在烛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泽。

“这枚打中二爷的子弹,不是我们的人用的,这是德制毛瑟步枪的標准弹壳,新货,近几个月才少量流入津门,能弄到这东西的…”

“除了各大军阀的亲卫,就只有那些手眼通天,与德国军火商关係匪浅的大洋行。”赵宏武接过了话,声音低沉得可怕。

他拿起那枚弹壳,在掌心掂量,冰冷的金属感刺痛皮肤,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心里。

所有线索,丝丝缕缕,迂迴蜿蜒。

它们聪明地避开了直接指向赵元武的证据,却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將怀疑紧紧缠绕在那个名字周围。

洋行,新式枪械,西式训练,法租界…每一样,都和他那位留学西洋、归来后便大力主张“实业救国”、与各方洋行打得火热的大哥,脱不开干係。

“砰!”

赵宏武的拳头猛地砸在硬木桌面上,笔墨纸砚齐齐一跳。

他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

王平嚇得大气不敢出,深深低下头。

“下去吧。”赵宏武挥挥手,声音里带著一种极度压抑后的疲惫。

王平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书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噼啪的微响,以及赵宏武粗重的呼吸声。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涌入,带著晚秋的寒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和暴戾。

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远处的船只在黑暗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曾几何时,他最崇拜的就是大哥赵元武。

小时候,大哥会把他扛在肩头去看庙会,会手把手教他写第一个大字,会在父亲严厉责罚时挺身而出护在他身前。

那时的大哥,是他的英雄,是他的天。

可自大哥留洋归来,一切都变了。

带回来的不仅是新奇的洋货和理念,还有日渐加深的隔阂与野心。

他谈论的不再是诗书传家,而是弱肉强食;他结交的不再是文人雅士,而是洋人买办、军阀政客。

他看向赵宏武的眼神,渐渐从兄弟亲情,变成了审视、忌惮,乃至…冰冷的计算。

“乱世…乱世…”赵宏武低声自语,手指紧紧抠著窗欞,木屑刺入指甲,“若不是这该死的乱世,谁他妈愿意爭这些!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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