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要来吏部问拨不拨钱吗?!”
王杲仿佛看到夏阁老在朝他吼。
“那,那你说我该不该拨?”王杲又看向主事。
户部主事哪敢应这茬,忙道:“下官也不知道。”
沉思少顷,
“去把府仓找来。”
“我这就去。”
户部府仓大使为九品,別小看他这九品,甚至比四品权力都要大,外地府上贡的朝廷用度,都要由他检货入仓。
户部中,若王杲是第一支持漕运的,这位府仓大使便是第二位。
主事去的快回来的快。见主事又单蹦一个,王杲急了。
“他人呢!”
“他今日告病了。”
“胡说!我早上来户部还看到他了呢!眨眼间就病了?!”王杲冷笑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谁都不帮我,要我一个人批这款子是吧!”
主事苦笑:“大人,在其位谋其职,下官想帮,也不能替您盖官印吧。”
王杲自知失言,
“知道了,你去吧,我再想想。”
“对了,下官忘和您说,方才兵部来人说內阁例会挪到下午,陛下也要来。”
“什么?!”
宫內刻漏房报了寅牌。
正正好好,嘉靖的早膳被尚食监管事牌子端入,打眼一个景德镇开窑烧出的青瓷釉粥罐子,奇的是粥罐不冒热气,原来嘉靖爱吃冷膳,粥是冷粥。不过,罐中的冷粥並非是煮过放凉的,不知御膳房用了什么法子,出锅便是冷的。
“万岁爷,早膳来了。”
管事牌子分出一碗,嘉靖还是吃热粥的把式,用粥匙上下翻弄,这粥朴素得很,除了白糯米,无丝毫点缀。
嘉靖盛起半匙,放在口中含住,数了九下,再顺著喉咙咽下。
“呜...呜呜呜...”
嘉靖耳边传来极力掩饰的啜泣声,看去,原来是候在身侧的管事牌子王贵。
“你哭什么?”嘉靖奇道。
“万岁爷,小,小的没哭。”
不提还好,一提这太监的眼泪成溜往下淌。
“你这还叫没哭?王贵,你胆子是大了啊,官做大了,睁著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长进了。跟朕说谎,可是欺君。”
王贵扑腾跪下,
“万岁爷宵衣旰食,吃得比寻常百姓家还少,要搁外面隨便寻一户,谁家桌上没肉没菜?可,可万岁爷只有一碗冷粥!万岁爷富有天下,整个天下都是万岁爷的,万岁爷心疼万万子民...小的心疼万岁爷!”
嘉靖嗤笑一声:“朕还用你个阉货可怜?”转瞬又道:“罢了,起来吧。你也是一片忠心,无论何时,忠心总是没错的。如今有不少地方受著灾,並非如你所言都能吃得上饭。朕是大明的君父,一想到还有吃不下饭的子民,朕如何吃得下?”
管事牌子王贵见好就收。
嘉靖隨手拿起胡宗宪的第二篇奏疏,又读了起来,已不知读第几遍了。
读过后,嘉靖长嘆一声,
“朕乏了,下午內阁朕就不去了,让他们商量著来吧。”
“小的去传话。”
“去吧。”
嘉靖挥挥手。
再拿起胡宗宪奏疏,龙眸却不落在字儿上。
谁也猜不准这位聪明绝顶陛下的心思!
“陛下如何想的还用猜?爹!您真是老糊涂了!”
胖成个球儿的严世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瞧向老爹严嵩。严世蕃闭上的那只眼是坏的。
“安南军费您以为是兵部要啊?”
“自然不是,”严嵩缓缓开口,“是郭勛要。”
“呵,”任谁说话,严世蕃都要嘲笑一声再开口,连他亲爹也躲不过,“更不是了。爹,您想想,要安南军费的是不是陛下!”
“这还用你说?安南大捷,陛下要拿著钱去犒军,当然是陛下要这钱了。”
“爹,咱说得不是一回事。”
严世蕃一屁股坐在圈椅上,圈椅嘎吱作响,严世蕃生怕坐不坏,大腚又特意挪动两下,圈椅反而不响了。
严嵩竖起耳朵,正静等著儿子高见,严世蕃又不提这事了,提溜起一串葡萄,张嘴就啃,溢出的汁水溅了一身。
“爹,我在都督府做不下去了,这地儿已没油水可捞,各关节卡要严丝合缝,儿子挤不进去,更无从上进之途,再待几年,我就要待废了。”
严嵩皱皱眉:“你想去哪?”
严世蕃好的那只独眼大亮:“我想做顺天府治中!”
“我还想当內阁首辅呢!你爹有这个能耐吗?!还顺天府治中!”
如果说户部府仓大使当得上肥缺二字,那顺天府治中则是天胡。顺天府设在京城,掌京畿刑名田谷,顺天府府尹、府丞向上对接,实际地面上的事归治中管,每天一走一过,够外地府知府干上一年!
人人知道的好差事,能轮得到严世蕃吗?
严世蕃身子前倾,“嘎吱嘎吱”,圈椅不堪重负,
“爹,您现在没能耐,保不准明年就有能耐了。”
严嵩听出了別样的意味,
“你什么意思?”
“静观其变。”严世蕃忌惮的看向內阁方向,“夏言要开杀了。”
日晷刻度过了未时。
夏言,翟鑾,张瓚,王杲四人已坐进內阁。
除了他们,还有一人披著纯黑兔毫大氅,坐在正中稍东侧的位置,
此人是代天而来的大璫,司礼监掌印太监郑迁。
“公公,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开始了?”
郑迁长得星眉剑目一副好皮囊,半点不像阉人,微微点头,
“全听夏阁老的。”
张瓚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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