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沉思一会:“应该是了。”

二人长久沉默,赵平不再提及往事。郝师爷有种预感,赵平还有一大堆事瞒著没说,最起码他逃兵役的事绝不简单。

再者,张瓚、郭勛俱是跺跺脚大明抖三抖的巨擘,离著郝师爷太远,除了蛐蛐两句,又能怎么办呢?

在道上出现了一条黑线,百八十人竖列一排,或背或提著袋子,

益都县义军们顷刻骚动,

“是米!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抢他妈的!”

“大当家,动不动手?!”

这百八十人手无寸铁,看著个个是庄稼汉,还人均背著一袋米,他们在山贼面前晃荡,跟秦淮河官妓在嫖客面前晃荡没差別。激得赵平手下们眼窝子发烫!

“动你娘腿的手!”赵平狠抽小钻风个大脖溜子,“你们他娘想找死就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少他娘连累我!睁开你们狗眼瞅瞅!这些是运漕粮的人!”

提到漕粮,眾人立马不吱声了。

不敢动!绝不敢动!

古代修造漕运最大的目的,是將各地珍奇异宝送到京城。各州府大员除了不让治下百姓造反,天字第一號的重任同样是定期向朝廷输送珍品。

如广州府的龙诞香、如安南邑的银货、如云南的象牙、琥珀。

青州府境內则是向朝廷输精粮。

眼前出劳役的百姓,要將精粮从县內背到济南府,距离近些走个七八天;距离要远了,则要走上十天半个月。不要忘了,这还是秋收时节。农民一年內最重要的时节,看来全要耽搁在路上。

奇的是,手无寸铁的农民背著贵如黄金的白熟粳糯米,行走在各处地界如入无人之境,连最凶猛的匪盗都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赵平冷冷扫著诸军,目光所及,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记住了,你们现在是兵,不是匪。谁要当匪我不拦著,现在就走,寻个山窝子趴好了!等著我去剿你!谁要走?!”

“大当家...”

“嗯?!”

“將军,我们不走,哈哈哈,弟兄们开玩笑的。”

“是是是。”

“当兵多好,可不想再当匪了!”

“哼!”赵平怒哼一声,震得小钻风一哆嗦。

郝师爷在旁看著,

赵平还真有两把刷子!

呵斥过眾將,赵平坐回郝师爷身边,微倾著身子,低声抱怨道:“不怪他们看著眼馋,连我也是!也不知漕粮找来一群百姓送是何意!”

“还用问?省钱又能挣钱。”

郝师爷一语中的。

“额!”赵平捏紧拳头,又无力鬆开,招呼眾人,“行了,动身吧!”

朝廷从六地征伐漕粮,为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河南以及山东,因何选此六个地方,或出於经济原因,或出於政治原因,或二者兼具。

漕运大河绵延交叉,沟通南北,如人体中的血管,汩汩向心臟输送血液。

嘉靖十九年的漕运,正渐次开启。

以漕运为政治抱负的新任户部尚书王杲一连病了五日,足不出府,府外挡走了一批又一批,今日宫內太医上门治病,王杲可挡不住了。

“阴者,藏精起阳。故云阴中有阳。阳气过盛,阴不胜阳,你的血脉便会急促,若再遭阴邪之气入体,恐並发狂症...”

王杲脑中闪过两张脸,白公公和张瓚。

“王大人的病情不算重。”说著,宫內太医作势起身。

王杲连忙拉住太医,“不用给我开张药方吗?”

太医意有所指:“王大人是心病。开药有何用?罢了,你非要开的话,我给你开张安眠清和的药方,吃几日助你稳住心脉。”

“多谢!多谢!”

“不必谢我,陛下对您的病症格外关心,日日询问身边人两次,我要回宫稟告陛下了。”

“您,您慢走。”王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送走太医,王杲咬牙道,“来人,给我换上官服!”

回到户部,户部眾官员有了主心骨,长舒口气,王杲病倒这几日,说“王杲不如李如圭”的论调甚囂尘上,这是王杲绝不能忍受的!

唤来主事,“给兵部拨款的事,看来扛不住了,你替我去寻夏阁老,问问他,这钱该不该批。夏阁老若说批,那我就批!”

“知道了,大人。”

王杲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户部和吏部离著不远,带句话而已,要这么久吗?王杲越等越没底,正要亲自去时,户部主事回来了。

“怎么样?”

户部主事脸色不好看,

“下官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夏大人,夏大人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什么话?”

“户部尚书要来吏部问拨不拨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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