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薄上前:“灭蝗不足以治本,要先灭蝗卵。”

“灭卵?確实如此,若不灭卵,蝗虫还是一茬一茬的出,你接著说。”

主薄点头:“整个县衙不过几十人,全派出去灭卵无异於杯水车薪,要想真做成这事,非要发动全县的人不可。”

胡宗宪摩挲眉毛,发动全县的人灭卵,实在难办!

以官府威压强迫他们干,百姓是能干。干是干了,却没有主观能动性,这事乾的马马虎虎,要是留下几处蝗卵,通通白干。

非要官民上下一心不可!

可,这如何做到呢?

主薄又闭口不言,胡宗宪长嘆了一口气,

“你起来吧。”

郝师爷站起来。

“如何调动百姓?”胡宗宪扶额,看著茶水中映衬出的脸。

“给粮。”

“粮从哪来?”

“牙行。”

“牙行的粮食怎么来?”

“钱。”

“钱从哪来?”

又没声响儿了。

这世道有一个妙处,你甭管啥事,就算是皇帝老儿的事,一点一点捋下来,最后也都是一个事。

胡宗宪扫过府衙內官吏,

“本官带头捐出俸禄!”

无人响应。

郝师爷心中冷笑,

此时的胡宗宪初涉官场竟如此幼稚,他不晓得官场最大的规矩,私不补公!当官是为了挣钱,哪有自掏腰包补亏空的道理?赔钱还当什么官?

见场面太冷,县丞苦笑:“太爷,我们也想捐,可这钱要是捐出去,我们也没活路了。”

胡宗宪摇摇头。

大明官员俸禄由粮食核定,但真发到手上可就不止粮食,多是粮食、银子、宝钞混发,粮食是硬通货,银子也算有恆定价值,此二者是定量,而宝钞却不同。

宝钞连年超发贬值,待到万历年,一贯面额的宝钞屁也买不来。皇帝发宝钞可不管通胀,人是按著本价算,实际发到官员手上购买力大打折扣,一进一出,皇帝又赚了。

就算整个县衙同心协力上缴工资,用明面上的俸禄加起来,也不足以购买全县的粮食。

要想实施“粮换卵”的策略,先要完成“钱买粮”。

问题是没钱!

胡宗宪认命了,看向郝师爷,没有郝师爷还真玩不转,

“钱从哪来?”

郝师爷咧嘴一笑,

“太爷,您还没成婚吧?”

“啊?”

只准备了三日,没特意挑个好日子,《大明律典》內的繁多流程全都省去,吉时一到,迎轿队伍敲锣打鼓的从县衙迎出,

入目緋色,入耳锣声,与县內的死寂氛围格格不入,命硬没饿死的枯槁百姓,麻木看著这场闹剧,

石头打过水漂,涟漪散尽后,又是什么都没变。由衙役们抱成团的石头可不管这些,真当成了个喜事办。

县衙內,胡宗宪胸前一朵大红,坐在“明镜高悬”下,眼神涣散,

郝师爷上前安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太爷官运亨通,更要早日留后。这是好事啊!”

胡宗宪扶额,

自从来到益都县,没一件事如他意,理想正义做不成事,成事需要牺牲。

“你办事可真麻利,”胡宗宪半赞半怨,“我连女方面都没见过,你就给我办成了,郝师爷,高啊。”

郝师爷微愣,

合著胡太爷是怨恨这事呢!

想来也是,胡宗宪迟迟不娶,非要做出一番事业再婚娶,定是对婚嫁的事看得郑重,不然隨便娶了就是。为了筹钱,胡宗宪同样做出牺牲。

“太爷,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现在这时节,眼瞅要饿死,听到太爷招亲,有女儿的恨不得马上送过来。小人从数百妙龄女子中精挑细选了一位,保证口不歪眼不斜,保证能生儿子。”

嘴上这么说,实则郝师爷就是隨便挑了一个,他最近忙得很,哪有功夫给胡宗宪认真挑老婆。

听到这话,胡宗宪脸色好看不少,“你这人办事还算靠谱。”

“靠谱!肯定靠谱啊!”

“太爷!太爷!有大好事啊!”二人正说著,主薄惊喜的扑进来,“各县官员贺礼到了!比咱们想得还要多!”

“当真?!”

胡宗宪拍案而起,不可思议地看了郝师爷一眼,

“太爷中过进士,留过京,一入仕便被分到青州府重县,瞎子也能看出太爷前途不可限量,不出三两年功夫,定会升官。

周围诸县官员,要门路没门路,要政绩没政绩,您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定会死命抓住。

太爷,点钱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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