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熔炉冷遇

他快速打开仓库门，里面的俘虏们惊恐地抬起头。

“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保持安静，跟上我。”他的声音通过面罩传出，低沉而带有金属质感，却奇异地带来了安全感。

“所有单位，我们出来了。按计划向侧门撤离。”重灭一边指挥俘虏，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

“巨熊明白！正面的傢伙们还挺热情！”

“魔术师报告，干扰已停止。他们的通讯应该恢復了，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小队带著俘虏快速穿过停机场。突然，一名俘虏绊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唔！”

不远处，一名哨兵猛地回头：“什么声音？！”

“糟了。”重灭瞬间举枪，但有人更快。

“幽灵。”频道里只传来李琟冷静的一个词。

几乎同时，“咻——”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那名哨兵头盔上爆起一团微弱的电火，一声不吭地瘫倒在地。

“漂亮！”阿提拉在频道里低吼一声。

“侧门安全！快走！”重灭催促道。

所有人成功衝出侧门，接应的运输艇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

“全员登艇！快！”

当最后一名俘虏被拉上艇，重灭最后一个跳上去，舱门迅速关闭。

“巨熊，撤退！”

“收到！爷爷不陪你们玩了！”阿提拉大笑著，发射了最后一发烟雾弹，操控机甲迅速后撤，消失在建筑的阴影中。

运输艇引擎低声轰鸣，加速驶离。透过舷窗，能看到据点里终於亮起了大片混乱的灯光和零星射向天空的、毫无准头的能量光束。

公共频道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引擎的嗡鸣和眾人粗重的喘息。

过了一会儿，杨武的声音响起，带著一丝如释重负和得意：“任务完成。完美谢幕。头儿，我的『交响曲』效果如何？”

重灭看著身后逐渐远去的混乱光点，缓缓鬆了口气。

“干得好，各位。收队。”

这次乾净利落、配合无间的营救行动，虽然规模很小，却在古莱那支主要由兵痞和佣兵组成的军队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行动中所展现出的精准情报、周密计划、默契的多兵种协同（电子战、佯攻、潜入、狙击支援）和完美的执行力，与古莱军中常见的蛮干和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重灭这个名字，连同他那支小小的、却拥有“魔术师”、“独眼巨熊”、“幽灵”等怪才的“疯子小队”，以及那台越打越狰狞的机甲，开始被更多底层士兵带著敬畏和钦佩的口吻提及。一种新的声音在军中悄悄流传：也许，这个年轻人带来的，是一条不同於古莱大人真正能活下去的新路。

这逐渐增长的声望，像一根刺，扎进了古莱的心里。他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感到了强烈的威胁。这个外来者，不仅可能分走他的威望，甚至可能动摇他对军队的掌控。嫉妒和恐惧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必须除掉他们，而且要做得漂亮，让人无话可说。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几天后，重灭和贝亚特被“正式”传召到指挥部。这一次，古莱的脸上不再有之前的轻蔑和虚偽，反而堆起了一种故作郑重和欣赏的表情。玛利亚夫人也在一旁，笑容勉强。

“重灭，”古莱的声音洪亮，试图营造一种庄严的氛围，“你前几天的行动，证明了你的能力和价值。我古莱向来赏罚分明，对於真正的人才，绝不会亏待。”

他走到巨大的星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了一个闪烁著危险红光的光点上——31號殖民星，“铁幕哨站”。

“现在，我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这不仅是为了『熔炉之心』，更是给你一个真正证明你价值，也能为你向萨莱尔復仇的机会！”

他顿了顿，观察著重灭的反应，但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只好继续表演，语气变得更加慷慨激昂：

“这里！铁幕哨站！是萨莱尔那条疯狗钉在我们势力范围边缘最噁心的一颗钉子！也是穀神星王国窥探乃至日后入侵我们整个人造殖民星星群的前哨基地！驻守的是萨莱尔的嫡系王牌，『鬣狗』机甲中队，满编！还有坚固的轨道防御平台和行星护盾发生器！”

他猛地转身，盯著重灭，目光灼灼（表演出来的）：“把它拔掉！彻底摧毁它！只要你能拿下铁幕哨站，我就把它交给你管理！那里將是你的地盘，你的跳板！你可以以此为根基，招募军队，堂堂正正地向萨莱尔、向穀神星王国討还血债！如何？！”

会议室內

一片死寂。所有在场的古莱嫡系军官都低下了头，不敢与重灭目光接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

一个自杀任务。铁幕哨站是萨莱尔苦心经营的堡垒，凭藉重灭那

七个人和一台破机甲，去进攻一个满编的王牌中队和坚固防御工事？这无异於用鸡蛋去撞合金城墙！

贝亚特猛地站起来，美丽的脸上因愤怒而涨红：“古莱！你！你这和直接杀了我们有什么区別？！铁幕哨站是什么地方你比谁都清楚！你这就是借刀杀人！”

古莱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虚偽的面具被撕破，露出了里面的冷酷：“贝亚特侄女，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这是军令，也是机会。风险自然有，但回报同样巨大！难道你们不想报仇了吗？还是说，你们只想躲在我这里苟延残喘，当一辈子缩头乌龟？”

他冷冷地逼视著重灭：“怎么？不敢？害怕了？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就带著你们那点可怜的、一文不值的尊严，立刻滚出我的地盘！我就当从来没你们这號亲戚！”

所有的压力都匯聚到了重灭身上。古莱的嫡系们带著看好戏的眼神，贝亚特焦急而绝望，那六名队员则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等待他的决定。

重灭的目光缓缓扫过星图上那个如同毒刺般的哨站標誌，又看向古莱那充满算计和恶意的脸。他清晰地看到了这条“生路”尽头的死亡陷阱。但他更知道，拒绝就意味著永远被困在古莱的掌心，甚至被扫地出门，再次流亡。而接受……虽然九死一生，但確实蕴含著唯一一丝夺取自己立身之基、撬动命运齿轮的微光。他想起了冥王星上的玛法里奥，那位皇子面对的绝境，远比这更令人绝望。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重灭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却带著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好。我接受。”

古莱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真敢往火坑里跳。

重灭继续道，语气不容置疑：“但我需要完全自主的决策权，任务期间，如何行动，由我决定。此外，我需要……从你的军队里，自愿招募队员的权力。装备和补给，我会自行解决，不会动用你的嫡系资源。”

古莱瞳孔微缩，隨即心中冷笑：自愿？谁会跟你们这群疯子去送死？他大手一挥，故作大方：“可以！全都依你！只要不是我嫡系的精锐，你看上谁，能说动谁，儘管带走！武器库里的老旧装备，也隨你挑！我期待你的好消息！”他几乎要掩饰不住嘴角得意的笑容了。

消息很快传开。正如古莱所料，绝大多数士兵对此嗤之以鼻，认为重灭疯了。然而，最终，还是有六个人，出於各种原因——或是被排挤打压心生怨恨，或是渴望一场豪赌改变命运，或是单纯被重灭之前展现的能力和那种冷静的疯狂所吸引——站在了重灭的面前。

加上重灭和贝亚特，一共八个人，一台经过无数次战场紧急改装、浑身布满焊疤和外掛装甲、如同从垃圾堆里爬出的钢铁凶兽般的“裸奔野兽”，以及从古莱武器库里“捡来”的、別人看不上的老旧破装备。

这就是全部。

重灭看著眼前这六张各有故事、却同样带著决绝神情的面孔，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动员。

“出发。”

他率先走向那艘古莱“慷慨”提供的、同样破旧的小型突击舰。贝亚特深吸

一口气，紧隨其后，眼中燃烧著与爱人同生共死的决绝。独眼阿提拉狞笑

一声，扛起巨大的破甲锤。杨武推了推他的高科技目镜，嘴角带著

一丝诡异的微笑，检查著他那袋宝贝似的“垃圾”。其余

四人默默跟上。

他们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义无反顾地驶向那片名为“铁幕哨站”的死亡之地。

古莱瞳孔微缩，心中冷笑更甚：自愿？谁会傻到跟你们这群丧家之犬去铁幕哨站送死？他正好藉此机会清理掉一些军中不服管教的刺头和不稳定分子。他大手一挥，故作慷慨激昂：

“可以！君子一言，駟马难追！只要不是我古莱的嫡系精锐，你看上谁，能说动谁，儘管带走！武器库里的老旧装备，也隨你挑！我期待你为我，也为你们自己，带来好消息！”他几乎已经看到重灭无人问津、灰溜溜滚蛋的场景。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古莱的预料。

重灭即將招募敢死队进攻铁幕哨站的消息，像一颗炸弹投入了古莱那支成分复杂、充满野心与不满的军队中。

起初，確实如古莱所料，大多数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纯属自杀。但很快，另一种声音开始涌动。

重灭之前精准营救俘虏的漂亮行动，早已在底层士兵和不得志的军官中传为谈资。他那台越打越凶、从不拋锚的“裸奔野兽”机甲，本身就带著一种废土传奇的色彩。更重要的是，他来自外部，他不是古莱嫡系，他凭藉的是实打实的战绩和能力，而不是阿諛奉承或出身。这对於许多在古莱麾下备受排挤、鬱郁不得志的人来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当重灭简单地在军营一角竖起招募的旗帜（其实就是一块破布），甚至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时，前来询问和观望的人竟络绎不绝。

独眼阿提拉抱著他那狰狞的破甲锤，像一尊门神站在重灭身后，仅存的那只眼睛凶悍地扫视著人群，反而更添了几分可信度——强者只追隨强者。

杨武则在一旁，默默地用一堆废零件飞快地组装出一个小型信號放大器，改善著这片区域的通讯，用实际能力无声地证明著这个团队的价值。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之前就被重灭行动折服的一名侦察兵小队长，他受够了古莱嫡系军官抢功諉过。

第二个，是一名因顶撞上级而被贬去后勤的机甲维修好手，他看重灭的机甲眼神发热。

第三个，第四个……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他们中有的是厌倦了內斗和欺压的老兵，渴望真正的战斗和功勋；有的是身怀绝技却无处施展的技术士官；更多的是看不到前途、愿意用命赌一个未来的普通士兵。重灭的冷静、强大以及他承诺的“自主权”（意味著摆脱古莱体系的桎梏），成为了照亮他们绝望生涯的一束危险却诱人的光。

最终，站在重灭面前的，不是预想中的寥寥数人，而是整整二十二名自愿者！他们眼神坚定，带著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加上重灭、贝亚特以及最初的六名倖存者，总人数达到了三十人！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古莱耳中。他先是难以置信，隨即暴怒地砸碎了心爱的仿製帝国瓶！

“废物！

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蠢货！竟然相信那个外来户的鬼话！”他咆哮著，脸色铁青。他原本想借刀杀人，顺便清理垃圾，没想到却让重灭凭空得了

一支颇具规模的、由亡命之徒和精锐边缘人组成的队伍！这简直是在割他的肉！

但他刚才已在眾人面前夸下海口，此刻若是反悔，不仅顏面尽失，更可能立刻引发军中那些对他不满势力的骚动。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强压下掐死重灭的衝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得很！让他们去！我看他们能活多久！”

他阴沉地吩咐军需官：“按约定，把仓库里那些最破、最旧的装备『拨』给他们！”他特意加重了“拨”字，意图再明显不过。

於是，重灭得到了一艘几乎快要报废的老式突击舰（比预想的稍好一点，但依旧破旧），以及一堆名副其实的“破烂”装备：能量即將耗尽的旧电池、膛线都快磨平的老式步枪、防护性能堪忧的旧式装甲服。

但重灭和他的队员们没有任何抱怨。他们默默地接收了这

一切，然后利用自己的技能，开始了疯狂的改造和整备。杨武带著技术兵们像变魔术

一样从垃圾堆里淘换出可用的零件；阿提拉带著壮汉们哼哧哼哧地加固舰体；重灭则亲自带队，將那堆“破烂”装备儘可能地修復到可用状態，並將那台“裸奔野兽”进行了又

一次针对性的强化改装，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头来自深渊的拼接怪物，充满了野蛮的力量感。

最终，一支由三十名亡命之徒、一艘破旧却经过强化的突击舰、一堆拼凑起来但足以致命的武器、以及一台狰狞的帝国遗骸机甲组成的微型军队，义无反顾地驶离了“熔炉之心”，冲向那片名为“铁幕哨站”的死亡星域。

古莱站在指挥室的窗前，看著那艘破船消失在天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心中第一次对这个他瞧不起的“丧家之犬”，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和忌惮。

贝亚特站在重灭身边，看著身后那群沉默却意志坚定的战士，又看向前方漆黑的宇宙，心中那绝望的冰层悄然裂开，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焰，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开始燃烧。

重灭的目光则始终平静地注视著导航图上的目標光点。

（铁幕哨站……萨莱尔……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