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此刻的男人仿佛凝固了,宛如人间的一尊雕塑。
或许是因为眼睛失去了焦距。
男人的眼前,出现了两个人的重影。
一个,是年轻的神父,慈爱而温和的眼睛,仿佛能抚平一切內心的伤痕。
而另一个,是狡猾的幕后黑手,眯著眼睛,仿佛一条引诱人吃下禁果的毒蛇,嘶嘶地吐著信子。
现在,隨著他逐渐回过味来。
这两个相去甚远的影子,正缓缓靠近。
最终,重叠在了眼前的这个人身上。
“是你……是你……”
男人打了个冷颤,难以置信地喃喃著。
“都是我。”
王择平静道。
男人低头,把脸埋在手心里。
他本是无神论者,可这些日子,因为內心的煎熬和痛苦,也曾前去教堂。
听诵经、希望靠它来麻痹自己的情感,减少一些痛苦。
虽然到最后一点效果都没有,可是那位谆谆劝解、苦心交谈的神父,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为他能感受到那份真诚,他知道对方是真的关心自己,並且不遗余力、一次又一次地开导著自己。
只是自己做不到罢了。
可是现在。
却让他发现,自己曾经哭诉过的神父,和眼前递枪的危险之人,竟然是同一人。
二者的神態差异实在太大,自己面对面竟然都没有认出来。
“我糊涂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瓮声说道。
“我想做什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做什么。”
王择微微凑近了一些,温和地注视著他:
“人是自由的,对么,人本应该就有选择的权力。”
“你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信念。”
“而我,帮你留下了最后一件最珍贵的东西:你的选择。”
选择……
男人埋著脸,却是暗自品味这两个字。
王择继续说道:
“十分钟后,你会走进法审庭,然后,迎来你选择的时刻。”
“你依旧可以什么都不做,选择放下、回归平静,相应地,我会在安检之前,把枪收回。”
“当然还有另一个选择……”
王择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啪。
男人身子微微抬起,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睛盯著地面。
瓷砖上映出他的倒影,脸上看不出表情。
男人凝视著倒影,倒影也凝视著男人。
在这凝视中,男人感到有些眩晕,倒影在眼中越来越大,而他的重心仿佛也要向地面上栽过去。
他的脸颊生出一滴汗来。
“如果我开枪,你也会跟著我坐牢的。”
男人轻声道。
“你只需要思考怎么选,不需要考虑后果,也不需要把自以为会发生的事告诉我。”
王择微微一笑:
“让我来告诉你会发生什么。”
“当你做出自己的选择之后,你需要待在原地,不要惊慌,也不要乱跑,我会找到你,然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最终,我们会平安地从这里离开。”
平安离开?
这个人究竟在讲什么?
男人偏过头去,目光落在走廊那整齐排列的站岗缉员上。
而这,仅仅是法审院安保的一小部分。
假如他真的做了什么……怎么可能从这里平安出去?
“你又走神了。”
耳边传来温和提醒。
王择伸出手,扶住男人的脸颊,將他偏著的头回正。
回到原来的姿势。
“来,告诉我。”
他轻声在男人耳边道:
“你看到自己的內心了吗?”
男人呼吸急促,直勾勾盯著地面。
这一次。
瓷砖上,不再是没有表情的倒影。
他看到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死灰復燃,化为熊熊野火,將脑內残存的理智燃烧殆尽。
男人握枪的手慢慢攥紧。
……
“你怎么知道我会用这个?”
男人问。
“我不会傻到给你不能用的东西。”
王择没有看他,低头对付著衣袖上的一小截影响整洁的线头:
“你臥室床下面有一个小密码柜,密码是845617,里面是你的证件,最下面的牛皮纸里,装著一张德州的靶场训练证。”
“你不仅会用,而且很熟练。”
男人身子一颤!
他扭头惊愕地看著身边的人,而后者正扯著线头,尝试用牙齿把它咬断。
“你什么时候进去过我家?不,不对……”
男人意识到,自己一直沉溺在情绪里,似乎忽略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偽装、潜入、递枪……
这个人太诡异了,也太神秘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並且还完完全全地做到了,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不是法审警,对么?”
男人忽然说。
“嗯。”
王择微微欠身。
“你也不是神父。”
“显而易见。”
“你……到底是谁?”
男人艰难地问道。
儘管问出了口,但他並不期望从眼前人那里能得到什么答案。
然而。
“很高兴我们终於回到了正题。”
王择摊开双手,落落大方地开始讲起来:
“我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每天,我都会在黑市悬赏上瀏览,看看有哪些人需要帮助。”
“我帮助他们,然后我的钱包里也会多出很多报酬,这是双贏。”
他轻轻摁住男人的肩膀:
“很早之前,我就注意到了你的需求,你不必担心,我是专业的,我从没有搞砸过一单……我的意思是,一桩好事。”
“不,可是……”
男人看著王择,似哭似笑地摇了摇头:
“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黑市,也从来没登录过黑市……”
“你放心,我懂,我懂。”
王择异常熟练地说道:
“你没登过黑市。其实我帮助过的所有人,都从来没登录过黑市,也从来没听说过黑市。”
“就算他是个军火商,手里货物有半数都通过黑市处理出去,那也是他手底下的人偷偷卖的,他肯定是清白的。”
男人:“……???”
他张张嘴,正要继续追问。
可是话到喉头,他却忽然顿住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住走廊前端的尽头。
那里,先是传来一阵交谈说笑的声音,在静謐的法审院走廊里显得有些刺耳。
紧接著,转角处便出现了一张带著些许痞笑的脸——眼眶深邃,颧骨突出,嘴唇就像两片紫红色的葡萄皮。
走来的男人身高大概一米七五,扎著小辫髮型,身上套了一件大號的翻领牛仔衣,显得松松垮垮。
他就是这次案件的罪犯,乔斌。
“下个礼拜我打算参加明州报老板的派对,就在他的家里……”
乔斌冲身边律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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